“去除他们的斑纹,给每个人一副健康的身子吧。”
“宿主确定不选择回家或者选择在原世界复活吗?”
“不了。因为......”
“我已经有家了。”
———
在那场与鬼舞过无惨死斗的最后一战中,开过斑纹的所有人不知为何身上脸上的斑纹都奇怪地消失了。
原本开了斑纹应该死在那一天的悲鸣屿行冥亦是如此。
他平安顺利地活了下来。
虽然奇怪,但是这突发的事件对他们来说必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除了黑川厄,他们所有人都还健健康康地活着。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任何人缺胳膊少腿,更没有任何小病大疾的。
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恶鬼,
只是太多重要的东西也随之而去。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抬头向前看,好好地活下去。
那一战中的杏寿郎原本也应该就这样死去的,但是凭借着最后一口气和蝴蝶忍的高超医术,濒死的他被救了回来。
但是黑川厄还是没有醒过来,虽然没有完全死亡,但是她也没有再睁开过眼睛。
杏寿郎如约带着浑身冰冷僵硬已经没了意识的黑川厄回到了他们的家。
她陷入了一种异样绵长的睡眠,没有任何的意识,没有认知,没有自主的活动,无法说话,更无法与他相拥。
这是黑川厄没有醒过来的第二年。
蝴蝶忍告诉他说,
运气好的话,黑川厄很快就能醒过来,期限也许是几天,也可能是几年。
但如果反之运气不尽人意的话,她也许就会这样躺在床上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
千寿郎听到推门进来的声音,抬头望去。
穿着宽松和服的男人站在门口处,手上还拿着给黑川厄换洗的衣物,是她平常都喜欢穿的黑色。
男人面色温润地走向榻旁,与千寿郎一起蹲坐在地上。
“兄长......”
千寿郎朝着杏寿郎微微一笑,将刚才想要替黑川厄擦脸的毛巾收回,放进了杏寿郎的手中。
杏寿郎从容随意地接住,这样的动作像是十分熟练,好似已经做过无数次了的样子。
他拨开黑川厄脸上细碎的发丝与刘海,沾了水的毛巾细细地擦拭着她白净的脸。
少女的神色淡淡,嘴角没有任何一丝弧度,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带着隐约的魅态,让人好奇想要见一见她睁开眼睛后的模样。
但可惜的是,她现在没办法睁开眼睛。
此刻的她就宛如是一个美丽却又价值千金的玻璃娃娃,好像一不小心就要碎掉了。
“黑川今天有没有什么要醒来的预兆?”杏寿郎垂着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倒是没有什么醒来的预兆。”
其实早就知道是意料之内的回答,但是杏寿郎还是忍不住过问一句。
千寿郎眼尖地发觉杏寿郎神色的变化,即使他也是十分难过,却还是勉强对兄长撑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不过我相信,黑川姐姐一定会很快就会苏醒的,毕竟她一直都很厉害,可以做到很多人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其实我一直都很佩服黑川姐姐,因为不管遇上多么强大的对手,她都不曾胆怯害怕过,她永远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直面那些困难和挫折。”
说完,千寿郎的神色像是有些羞愧难当。
“不像我...说来羞愧,明明自己是一个男子汉,却害怕着很多事物,还经常哭鼻子,很多事情都做不明白也搞不清楚。”
微叹了口气,千寿郎有些无奈和向往。
“我早就看出来了,黑川姐姐她啊......看起来是一个冰冷难以接近的女孩子,做事可能也有些极端和出乎平常人的意料,但是却有一颗善良温暖的心。”
“像是一个千折百转的迷宫,如果不好好细细一步一个脚印地探索的话,是无法到达终点,也是无法进入她内心深处的。”
“黑川姐姐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因为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已经承受不了更多的伤害了,所以她就一个人躲进了一个自己营造的,看上去无坚不摧的外壳里,对所有人都筑起一层厚厚的心防,不让任何人窥探进来。”
“可能在不认识黑川姐姐的人眼里,也许她是视人命如草芥,可以面无表情地抹去一个人的性命,还嘲笑讽刺着他们弱小的人。”
“然而也许,他们会说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无论是在做事方面,还是在与其他人进行交流的时候。”
“又或者是,总是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嘴里还一直吐着那些轻蔑刁钻,针对性极强话语的人。”
“再不济的话,他们认为她像是个奇怪的疯子,不仅不在意其他人的生命,更加无谓于自己的生命。她可以背着所有人一个人单枪匹马杀到敌营,前往鬼舞辻无惨那里,与他麾下的得力干将上弦之一的黑死牟战斗。”
“但他们殊不知,她杀掉的那些人都是伤害过她,或者是她身边重要事务的人。”
“她对于那些人的讽刺,都是针对性强,但是却句句在理,替他们打开心中明窗,拨开不见前路云雾的话。”
“她一直冷着一张铁面,看上去无情又冰冷,其实是因为她不敢靠近那些人,因为她的身份与普通人不同。她不敢有除了不停息地战斗以外其他的情感和想法,她害怕着,害怕与自己深交或是在意的人离开她,背叛她,疏远她。”
“黑川姐姐看上去没有共情的能力和所谓的同情心怜悯心,但没人知道,她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可以收养一只叫做‘地瓜’的流浪猫。没人知道,她在无人可见的巷口拐角,送给一个不知名的小乞丐一大盒萩饼,以及她自己亲手编织的手帕。”
“如果是真的不在乎其他人的性命的话,她就不会来到鬼杀队,不会无数次地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或是队员,更加不会在决战的时候,把身上为数不多,唯一的一瓶药剂丢给炭治郎哥哥了。”
“再说了,又有谁是不畏惧死亡的呢?黑川姐姐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吗?每个人的一生只有一次生存的机会,谁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存活多少年,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是八九十年甚至是一百年,但如果是运气不好的呢?说不定他们早已经在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母亲的肚子里。”
“黑川姐姐进入了可能会时刻让自己的性命陷入危机的鬼杀队,为的是什么呢?是体验杀鬼的快感和接触更多的强者?是努力杀鬼为民除害?是执着了自己许多年的执念?还是为某个已逝的亲人报仇?”
“无论是哪个条件,但凡进入了鬼杀队的人,都知道自己需要有所觉悟,而这些,都是黑川姐姐可以做到牺牲自我保护他人的理由。”
“兄长也是如此想的吧?”
“但既然都是这样了,黑川姐姐都在如此地努力着,她没有一刻停止过自己奔跑的脚步和一直坚定着的目标,一直一直都在竭力地追逐着。”
“可是兄长呢?就要因为这件事情被困难所打倒一蹶不振,没日没夜活在无尽的悲伤与思念里再也不会走出来了吗?没有了黑川姐姐的兄长,难道就不叫炼狱杏寿郎了吗?”
杏寿郎被千寿郎这一席话说得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就连原本替少女擦拭着手心的动作都戛然而止了。
千寿郎这一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宛如一根根银针,戳在他的心口上。
有那么一秒钟,他感觉像是凭空出现了一柄又重又大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整个人都砸醒了。
千寿郎说的这些完全没错,是他脑海里一直认识并且爱慕着的黑川厄。
这就是他所爱的小姑娘,
和其他人眼里的她不一样,
坚强、隐忍、善良、心软。不做到心里所想的事情不罢休,敢爱敢恨。可以因为一句话就二话不说与他父亲争吵不休甚至动手,可以不厌其烦在任务后不做休息却耐心细致地照顾发烧的他,可以因为他随意出口的一句话就记住每次任务结束给他带一只还带着温度的烤地瓜的人。
积蓄了两年负面压抑与思念的情感堆积在一起,齐齐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终于没有忍住那蓬勃而发的泪意,一向以乐观积极自持为标准的他此刻的防线完全崩塌,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千寿郎从未见过这样的杏寿郎,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兄长一直都是一个奋发向上充满活力的男人。
而现在的他却低伏着身子背对着自己,用粗糙的指腹笨拙地抹去自己眼角不停涌出的泪水,就连他高大的身形,此刻都显得格外佝偻落寞了。
千寿郎看着这样的兄长,鼻子一酸,眼泪就这样流淌了下来。
他学着兄长以往安慰着他的模样,抱住了他微微颤抖的后背。
对于两年前的那件事情,兄长一直都十分悲伤落寞,即使杏寿郎他不说,可是与他一同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他和父亲却早就发觉了。
杏寿郎变化的原因,他们都心知肚明。
自从杏寿郎醒来之后,他就有些变了。
他还是会笑,只是他的笑意总是不达眼底,恹恹的模样,也没有从前的一般阳光有神,那算宛如烈焰般的双眼都似乎被熄了火,像是被迫掩饰或是竭力伪装自己的外壳。
他变得有些沉默寡言,对于自己与他说的话,他也总是勉勉强强地应和个一两句,从来不会再主动多说一些,除了有关黑川厄的事情,他极少发言。
以往他吃最心爱的地瓜时总是一脸满足的模样,让人看着食欲大增,可现在却经常会看着一处方向发呆,这一发呆就是好几个时辰,连手中的地瓜凉了都不知道。
他时不时会从怀里掏出一抹手帕细细看着,不知道是在回忆些什么。千寿郎认识那个帕子,是兄长每天都带在身上,经常形影不离还揣进怀里不让旁人碰的东西。
槇寿郎与千寿郎看在眼里,却无法帮杏寿郎走出阴影,改变现状。
还有两年前被接到炼狱家的那只全身黑毛的猫,千寿郎记得它也是叫地瓜。
刚来到炼狱家的时候它非常警惕,几乎是靠近它它就要伸出爪子挠人的程度。
它总是打翻家里的玻璃或是瓷器,易碎的东西摔倒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多好多块,惹得父亲十分不快,可父亲却没有因此赶走它,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而是一言不发地揪起地瓜的后颈,将它提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千寿郎对于这点也是有些惊讶的,要想知道,从前的父亲可是不准任何小动物出入炼狱家的大门了,更别提还是这只经常作妖打碎东西的小猫了。
后来也不知道为何,从某一天开始,它就突然安静乖巧了不少,它再也没有朝着他们亮出爪子,也不会朝着他们炸毛嚎叫了。
黑川厄不在了之后,好像所有的事物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兄长,既然无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那就快点好起来,和我一起等着黑川姐姐回家吧。”
“......好。”
———
又是一年过去了,春去秋来,冬去春来,黑川厄还是没有醒过来。
但是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比如已经修成正果的小芭内和蜜璃,已经互相表白的炭治郎与香奈乎。还有昨日让隔壁户人家小白猫生了一窝子崽崽的地瓜。亦或者是生活归于了正轨的炼狱一家子。
今天,是杏寿郎该去隔壁那户人家抱崽子的时候了。
那户人家住着一对夫妻,十分亲切和蔼,就连杏寿郎离开的时候都一直面带笑容地送行。
杏寿郎怀里抱着两只小猫,一黑一白,叫声奶奶的,可爱极了。
就当杏寿郎刚踏入家门的时候,他听到了千寿郎焦急万分的喊叫声。
“黑川姐姐你在哪?!黑川姐姐......!”
听到这话的杏寿郎险些将手中的 两只小奶猫丢了出去。
“什么?!黑川不见了?!”
“就在刚才,我去房间看黑川姐姐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在......”
他跑到千寿郎的面前,还没等他说完,就猛地将手里的两只小猫塞进千寿郎的怀里,二话不说就朝着宅邸里面跑去。
心跳的速度蓦然加快,可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心悸。
炼狱家很大,他推开一扇扇门,却又反反复复地关上,就这样循环了好久。
可他就算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少女的身影。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就这样突然消失了呢?
刚好今天父亲不在宅邸里,家里只有自己和千寿郎,难不成是因为千寿郎没注意,小偷进入宅邸看到她美丽的容貌想把她偷走做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就算了,但是反观黑川厄安危的事情,杏寿郎想都不敢想。
但是如果不在炼狱家,就算刚苏醒的黑川厄又能在哪里呢?
越是这样想着,杏寿郎的内心就愈发焦急害怕,找不到她会担心,烦躁,每一分钟就会多出很多不好的猜测。感觉心脏像要跳出来一般,徘徊流浪却找不到出口。
紧蹙的眉头久久没有松懈,甚至还有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与眉间流下。
他开始自责,要是刚才没有走出去而是待在屋里照顾小姑娘的话,要是一刻不离地呆在小姑娘的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
就在杏寿郎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两只纤细还带着温热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腰,轻轻地环抱着他。他下意识地以为是不轨之人想要反擒。
在熟悉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尖时,男人的瞳孔忽的收缩,高大的身躯蓦然一震,像是许久没有运作的器械,动一下都已经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鼻子蓦然有些酸酸的,浑身都像被塞满了细细的石子,麻麻的,满满的。
他听到她用那含着笑意的语调说
“大哥,我回家了。”
高大的男人将少女死死地抱在怀中,夕阳拉长了沐浴在黎明下拥吻的影子。
那天,窗外的夕阳好像额外的红,成对成双的候鸟在余晖下翱翔于天际,发出阵阵鸣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