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晚饭果然没出黑川厄的意料,又是萝卜鲑鱼。
每次只要富冈义勇一留在鳞泷老头的屋子里吃饭,餐桌上总是有这一道菜。
这样一来二来,就算不想明白,但是用脚趾头想想就会知道,这面瘫脸绝对喜欢吃萝卜鲑鱼。
黑川厄看着汤锅下不停跳动的火星,盈盈的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不时跳跃着。
富冈义勇给。
黑川厄回过神,面前是一碗萝卜鲑鱼,没有萝卜,鲑鱼皮肉外翻,看起来是早已经被细心地挑完了刺。
心口突然细微地颤动了两下,带着黑川厄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异常感觉。
义勇已经习惯了那段照顾重伤黑川厄,为她挑去每一碗萝卜鲑鱼的鱼刺了。虽然鲑鱼的刺本身不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过他也不怕麻烦。
况且那一段时间的黑川厄确实跟全身瘫痪没什么区别。
黑川厄有些不自然地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伸手接过义勇手上的碗。
她身上的衣服是义勇几年前还没有入鬼杀队时,留在鳞泷左近次家的,即使是几年前的衣服,因为男孩子骨架子天生比女孩子大一些,这些衣服穿在黑川厄身上还是显得有些宽松。
黑川厄穿上这些衣服,总是会不经意露出精致的锁骨,如果动作再稍微大些,还会不小心露出圆润的半个肩膀。
今天已经到这个点了,按理说早就该回来的鳞泷老头意外的还没有回家,天都已经蒙蒙黑了,朝森林深处望去,就像是个无边的深渊。
黑川厄瞥了一眼义勇,他规规矩矩地坐在还在燃烧着的火堆旁,好像是想要等候鳞泷老头回来一起吃。
不过她可不管这么多,她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修炼了一天的她累得浑身酸痛,体力定然是耗费了不少。待黑川厄一番风卷残云席卷完了碗里的鲑鱼和汤汁想再乘一碗时,她的余光瞧见了正在看着火光发呆的义勇。
黑川厄......
富冈义勇神色呆愣地盯着在热锅下面蹦跳着的星星点点,跃动的火星像是天上明亮的星星,照亮了大半个昏暗的屋子,也照亮了男人的脸,狭长的丹凤眼此刻在火光下显得额外孤寂,黑川厄没有漏过他眼中透露的那抹淡淡的忧伤。
黑川厄不知道富冈义勇具体在想些什么,不过他那么个简单的人,能想的事情也不多。无非就是有关他以前的那些事情。
毕竟在001给她的那些资料里,也就只有那些事情是他的心头刺了。
直到黑川厄第三碗萝卜鲑鱼下肚的时候,义勇却还在呆呆地看着火光发愣,甚至连姿势都不曾变过。
目光从男人的脸转移到他的身上,她其实知道,就连面瘫脸身上的羽织,都有一半是锖兔的,一半是他姐姐茑子的。
黑川厄的眉毛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按理说富冈义勇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不说话不烦她把她当做空气是自己喜闻乐见的事情,但是看到这样消沉的面瘫脸,她心里却有点不舒服。
黑川厄喂面瘫脸,你在想什么?
听到黑川厄的声音,义勇才如梦初醒般地缓缓回过神。
富冈义勇......没什么。
黑川厄啧。
黑川厄“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如果一直沉迷于那些早已无法挽回的过去的话,会很压抑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种感情就会变成心中的硬疙瘩,怎么也消除不掉。这种滋味并不好受,黑川厄明白。
黑川厄不就两个已经死了的人么,有必要这么郁郁寡欢?
黑川厄身边能交流的人不多,也很少同旁人说话,所以并不太擅长和别人交流,她完全不会明白她这寥寥的一句话会让义勇有多大的反应。
ps:姐姐和锖兔真的是义勇心中的坎和阴影了。其实要我是义勇的话我可能会更生气,可能要提刀了。但是黑川厄并不会安慰人,只能以这样极端讽刺的方式。
几乎是在黑川厄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她就感到自己身前的衣服被紧紧地揪住了。
富冈义勇脸上的表情从黑川厄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变得冰冷无比,他不知道面前的少女是如何得知自己的事情的,也许是师傅鳞泷左近次告诉她的,不过他并不在意,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该这样亵渎他生命中最在意的人,况且这两个人还是他已故的亲人和朋友。
义勇用的力气很大,他的大手紧紧地攥着黑川厄颈口的领子,宽松的和服在挤压下变形,条条细密的褶皱很快从领口处蔓延,那力气大到黑川厄都有些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黑川厄的脸部有些充血,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嘴硬地继续刺激富冈义勇。
黑川厄…搞什么啊?你准备封闭自己到什么时候?
狼狈地咳嗽了两声,她依旧口不饶人。
黑川厄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的身边,无论是谁总有一天都会离开的,这就是事实。
义勇双唇紧抿沉默着,黑川厄不难看出来,他是这是在隐忍,隐忍自己即将爆发的愤怒。
不过她可不会就此住嘴,即使是知道富冈义勇有可能会生气,甚至会恨她的可能性。
她乘胜追击,蓦的冷哼一声,嘴角勾起了讽刺的弧度。
黑川厄你也就这点出息啊富冈义勇?那干脆也别做水柱了。直接随便找个隐秘的地方开始养老好了,一辈子活在那两个人的阴影里,最后也死在阴影里。
富冈义勇你懂什么......?
富冈义勇现在的语气出奇的平静,除去他微微颤抖的语气,好像他真的没受到影响似的。但这只是他爆风雨前的宁静。黑川厄在听到男人这句讽刺而又带着凉意的句子时身子僵硬了一下,本就无光的眸子变得更暗了。
耐心等到了几秒,黑川厄静静地等待着男人即将爆发的情绪。
一秒…两秒…三秒,终于……
富冈义勇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姐姐...... 在她本该是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大喜日子…被鬼杀害......
义勇瞠目欲龇地瞪着黑川厄,仿佛是想把她盯出个洞来。
富冈义勇我曾经试着告诉大家…我的姐姐被鬼杀了。我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跑到大街上祈求着他们可以去救我的姐姐…但是并没有一个人相信!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富冈义勇好不容易......
突然,他垂下了脑袋,高大的身躯此刻变得颓废阴沉,像是一瞬间被卸去了浑身的力气,就连站都有些站不稳。
富冈义勇我好不容易…遇到了锖兔,我们在一起切磋技艺…练习剑术。他正直、善良、勇敢又强大。
富冈义勇可是呢…?他死了……
富冈义勇他死了啊…!!!
整个木屋里,除了义勇的怒吼声和热锅下火星跳跃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他愤怒不已的声音在空旷的木屋里尤为突兀。
待男人终于发泄出来,黑川厄没有说话,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被义勇揪着领子,默默承受着义勇的一腔怒火,无言地承受着他一直以来积攒许久的负面情绪。
不知是不是错觉,义勇好像发觉黑川厄紧绷的眉眼在他语毕后才放松下来。
黑川厄你现在这副样子,又是在做给谁看呢…富冈义勇?
黑川厄你的姐姐,还是锖兔......?
黑川厄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以往的讽刺,没有不屑,更没有愤怒,按照以往,要是有人敢这么吼她还揪着她的衣领,她早就一拳招呼上去了,可是这次她没有。她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一样。
黑川厄一直沉浸在悲伤自责里,那两个人就能回来了吗?
黑川厄还是说你觉得,他们是希望看到你这幅模样?
富冈义勇......
黑川厄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继续说着,她甚至听到了富冈义勇咬牙的时候,牙齿摩擦之间发出的细微声响,有些瘆人。
黑川厄得了吧。
黑川厄一把甩开义勇死死揪住她衣领的手,面无表情道
黑川厄“如果死的是自己”这样不负责任的话,也得亏是你富冈义勇才能想的出来啊。
黑川厄难不成你真的不想把锖兔和你姐姐托付给你的东西,继续传递下去?
富冈义勇……!
黑川厄的这几句话,如同一个巴掌,狠狠地打醒了迷蒙中的义勇。
“不许再说,如果是的是自己就好了,这样的屁话!”
“你绝对不能死,你一定要把这一份你姐姐豁出性命托付给你的未来,继续传递下去!”
“懂了吗,义勇?”
义勇沉默了。
黑川厄看着义勇似乎才如梦初醒的脸色,缓缓开口
黑川厄就不需要我一拳再打醒你了吧笨蛋?
最后一句话黑川厄说得很轻,像是说给义勇的,又似是说给自己的。
黑川厄否则…还真的挺丢人的。
黑川厄面色无波地理了理被义勇抓得满是褶皱的领口,将无意裸露出来的肩膀用和服遮住,再也不看男人一眼,绕过他就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