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逢正色道:“自开科举以来,能入朝为官的便不止家族。无数士子前赴后继,直至现在,终成了现在三杨一党,以右仆射杨国宪、左丞相杨忠嗣、宣威营都尉杨仁为首,右丞相于潜等人俱是寒门士子。”
“然则,大家族中,无数都退居第二等。想想许久以来,梁州独孤氏、扬州周氏、凉州李氏、豫州刘氏,才出几个三公?而白衣卿相又出了多少?”
闻此,那人深沉地点了点头,问道:“那……先生有何高见?”
而此时,姜逢却不再说话了。
“先生?先生?”那人焦急地问道,姜逢反而开始吃起糕点来,并随口道:“先生,我心中所想,是为了说给雍南公听的,不见到雍南公,实在不便过多透露。
孟岩泽在一边疑惑地对那人挤眉弄眼,姜逢发现了问道:“这是……”“先生不必理他。”那人微笑着说道,随后拍拍手,一边人将的热菜上来了,自让姜逢吃喝起来。
“话说,你们雍南公怎么还不来?”姜逢问道,姜逢本以为此人会对自己的表现不满,不曾想他却一直淡定热情地态度,越发喜欢这个独眼龙。于是,便说:“看你们雍南公还不来,我就再给你们透露一些吧。”
“好啊,先生请。”那人愈发高兴,“咳咳。”姜逢清清嗓子。
“如今,天下士子皆可读书为官,并且其势力在不断壮大,而大家族如果像从前一般,仅仅依靠家族中人入朝为官,以及与其他家族联姻,以求壮大家族势力,固步自封,即使依靠现有的土地,来与逐渐壮大的士子集团壮大,则终有一日,祖宗恩泽殆尽,则前途难测啊。”
“请先生指教!”姜逢话没说完,那人便焦急问道,姜逢却又悠闲下来,反而埋怨道:“你们雍南公呢?他到底去哪了?”望向那人,那人不再言语,姜逢望向孟岩泽,孟岩泽悄悄看向那人。
看见那人微微点头,孟岩泽才叹口气,微笑着说:“先生不知,您面前这位,就是我们的雍南公。”
白川只是笑着,姜逢瞪大双眼,喃喃道:“您是……千岁?雍南公?”白川点点头,随后姜逢不可置信地说:“千岁,您……我是羌人,您亲自接见我……”
“羌人又如何?怕我像看不起寒门士子一样看不起你?”白川高声笑起来,姜逢勉强笑笑,说道:“先生……千岁不知,家父旧时,曾在北征函州时,担任了三年陷阵士。”
“陷阵士?”白川肃然起敬,脱口而出:“陷阵之士,三军锋锐,非骁锐之士不可当也。”
“三年的陷阵士,功劳应该很大啊……”白川疑问,姜逢无奈道:“军中乃至民间,皆是小看羌胡,羌汉立同样功劳,羌人才可得三分之一的赏赐,甚至分科考试,羌人也是……”
“这样,边关将领便可拉拢羌胡人,使其成为自己的家奴、佃户?”白川眸子一沉,姜逢微微点点头,随后说:“如千岁般对待羌人的,亘古未见。”
“现今,先生可否说出先生心中谋划?”孟岩泽笑道,姜逢如梦初醒,连连道:“失礼失礼,在下一时激动。”
“无妨无妨。”白川说,接着一指道:“大不了先生先饱餐一顿,也不迟啊!”
而趴在门外偷听的程谦急了,心里骂道:“你们不急,我急啊!”
又听见姜逢说:“不不不,千岁,我先说完。”程谦才放下心来。
姜逢整理整理衣服,说道:“在下且问,府中有藏书多少?”白川略想一想说:“数目不知,只是经史子集数不胜数、科举用书应有尽有。”
姜逢拍案而起道:“关键在此,世家大族藏书浩如烟海,而寒门士子无书可读;世家有书又有世袭官爵,士人无书更愿奋发自强,如此天下士人如若身居高位,则仇视士族,如此为官,则必打压老士族,掠其土地,似这样官场失势,土地则被日削月割,最终只能趋于灭亡。”
白川点点头,喘着粗气道:“先生之言,闻所未闻。如此,家中七世忠良,尚且不会这样,不可知下一个七世,是否就要被打压下去了。”随后迫切问道:“先生有何妙计?”
姜逢娓娓道来:“在下认为,关键在于突出白氏之心怀天下。雍州之地,白氏多也,更有无数寒门。况且当今东方纷乱,多数士子滞留各郡城。不如设一‘士子阁’,将府中藏书置于阁中,供天下士子前来共学,以彰白氏胸怀。”
“如此,阁中士子所学,必多于其余士子,这些阁中士子参加科举,待到为官,则感念白氏厚恩,则聚集在白氏周围,竭力扶保,如此名利双收,何……”
此时,程谦几乎依旧站在院里。几乎要冻僵了,扶着门一下没站住,一下子摔进屋里。孟岩泽惊呼一声冲过去,之后报告白川道:“千岁,他冻僵了。”
突然间,程谦抓住孟岩泽,哆嗦着对白川吐出几个字,白川早已过来将他扶进来,不待他说什么便道:“什么事也没你重要!”但程谦执意说,白川附身来听:“千岁……殿下……去……去了……秦……秦……谷关……”
“他去就去吧!”白川低吼道,随后对姜逢道声“失礼”,随后亲自将程谦背到背上,恰逢李进叫了人进来,白川交代孟岩泽几句,让他陪着姜逢,随后便出去了。
待程谦醒来,身上已经是暖的。自己躺在不知哪间屋子的暖阁里,几个丫鬟正给他用温水擦洗冻伤之处。程谦虽然一开始没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但这几个人他还是认识的——这是白川院里的丫鬟。
此时,有人撩开帘子进来,程谦抬头,便见着白川身上披着淡粉色的袍子、捧着暖壶进来,见程谦醒了便责骂:“可醒了,搁外头冻死你算了!”
程谦微微撇嘴道:“千岁您不正接待姜逢呢吗?”“啧……那又如何?你打算直接冻死?”白川微微呵斥道,程谦抬眉道:“这不急事嘛……”
见白川还想说什么,程谦索性直接装死,白川轻叹一声,看程谦恢复过来了,便坐到床上说:“程谦,你还打不打算走了?”“走什么?鹿山兄你这里那么暖和。”
白川无奈点点头道:“行,晚上你睡暖阁,地下的火我接着安排人烧。”“还得是我鹿山兄。”程谦满意地说。
“哎!”程谦突然反应过来,“殿下他……”“我安排过了。”白川十分靠谱地笑了笑。
白川只得出了暖阁,给他暖床的流火喊住他道:“小千岁,喝药!”
“是嘞,我流火姐姐。”白川声音忽然软下来,端起汤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