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白川几人被王子翼放回来，天已经快黑了。
白川正找个理由，让雍南公府功曹孟岩泽陪着王子翼在府中东北的大园游逛，安排要拜访孟秦玉及诸人的行程，白川与庞典才好在白川房里床上瘫着，有一茬没一茬聊着，程谦待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方进来。
“干什么去了？”白川问道，程谦一下子扑到白川身边，舒服得打了个颤，随后道：“鹿山兄，那个李平也是您带来的？”“是啊。”白川说，程谦点点头问：“他什么身份？”
“他干什么了？”白川转头问道。
“没什么，他主动请缨，要一同去洛阳。”程谦活动活动筋骨，差点挤着白川，白川暗暗挤了挤程谦，程谦收敛了动作回复道：“他不像普通人，知道杨仁是幽州人，我看那人身上气质，能成为一把利剑。”
白川将李平在军中角力技的事告诉程谦，随后说：“我看，他应该也是个士族出身，幽州李家？”
“差不多。”程谦点点头，表示赞同。
程谦刚躺下不久，白川迷迷糊糊，想着陇西集团，联想到书里的陇西卫，想起小时候很喜欢自己的独孤信，那个老将军曾经就是陇西卫的都护。
快睡着时，却听得流火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道：“千岁！快醒醒……”
白川翻个身懒洋洋打断她道：“谁来都别喊我……”
“千岁！有旨意！”流火焦急地喊道，白川猛地睁开眼道：“旨意？哪来的？”
“京师圣旨！”
白川立马翻下床，立即让流火帮他把袍子穿上，整理衣襟，取白色绣金的锦带将瞎的眼睛蒙上，铜镜前照了又照，眼见得没有什么不妥，程谦与庞典也准备停当，便一同小跑着冲向院子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外府大院里火把照得灯火通明，就见红袍御史手持皇旨，兀锦已经跪拜在圣旨面前，白川放缓步伐，一下扑倒在雪地上，带起一阵风，一同跪拜。刚刚跑得气喘吁吁，寒风带着圣旨的惊诧一起让白川完全清醒了。
此时，御史洪亮的声音响起：
“宣先帝遗诏！”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中枢，九土之本。”
白川心里吐槽，中枢省那群人真是每封圣旨都要挂名。
“朕承天命之重，持天子之尊。功兼造化，乔山之树已阴；业致升平，苍梧之驾方远。平外乱，安黎元，治旱灾，攘大患。虽励精图治，然道阻犹长。”
“太子兀白，爱人爱物，自天生德，累经监抚，熟达机务，听政明敏，居夫麓而风雨不迷，辅中兴而山河备历。必能保守宗庙，奉承天地，内抚百姓，外镇四夷。”
“宜令所司备礼，时至春祭，于柩前即皇帝位，以太保吴王兀由摄冢宰。军国重事，不可暂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天下都护及诸州御史，守职非轻，并不得离任赴哀。”
“凡阙百僚，群王公卿，肱骨之臣，内外文武，合志同心，辅佐神器。”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宣罢，白川与兀锦齐叩首道：“臣遵旨！”
白川此时心里想的却是为何要在春祭登基，莫不是要借春祭彰显强盛，安抚民心？
正饭食快好了，白川便一并将御史留在府中。将御史引入大厅，御史不住地慰问白川的眼睛，毕竟都曾是京师同僚，王子翼也在京城从事，曾与这个御史相识，然而宴饮之中，却独不见兀锦。
宴饮之后，御史微微带着醉意，向白川欠身稍微行了一礼，往驿站去了。王子翼也一同离开。
忍耐着等御史走远，白川立马冲回府内，高声问道：“殿下呢？殿下呢？”府内慌乱起来，而此时兀锦却正坐在哨塔屋檐上。白川悄咪咪也爬上来，兀锦不知是不是没有注意，但白川认为他只是不想理他。
兀锦依旧静静地凝望着，这里是雍南宫府东南角的哨塔，比寻常屋舍高出许多，甚至与城墙差不多高。“殿下。”白川低声喊道，兀锦没有理他，依旧保持着石像般的状态。
“鹿山……”兀锦喃喃自语道：“让我自己想想。”
“是。”白川答道，却并未离去，他知道兀锦在心里谋划一出新剧。兀锦扭头望向白川，白川忽然想起一件事，正欲开口，兀锦道：“鹿山，一般腊月岐山祭祀白帝那段时间，几个家族会有聚会吧？”
白川愕然，这正是他想说的，随后慢慢点了点头，兀锦也不再说话，大雪已经停了，皑皑白雪厚厚盖在雍州城大路上，月亮挂在半空，周身围绕着一层乳白色的荧光。
白川默默下去，正在大园内闲逛，大园内的湖中石灯像从前一样被点上，即使湖面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石灯的明火在冰上跃动。白川望着大园，思考要不要将“大园”这个名字改一改。此时，白川远远地望见，流火提着琉璃灯找他，一路小跑到白川近前道：“千岁，有北地郡人来了。”
白川手扶着白石栏杆，轻轻拂去白雪，问道：“可是个羌人模样的？”“是。”
白川转身往回走，大概猜到来者是姜逢，紧接着问流火那人在何处，流火答道在外府大厅。接着白川对流火安排几句，让她先行前往安排。
府外，姜逢走下车，便见一人等候，问姓名，是雍南公府功曹，孟岩泽。
待被引入大门，一进正门，姜逢便惊呼一声，前方引路的孟岩泽回头问：“姜先生，怎么了？”姜逢回过神来，摆摆手道：“无事，请引路。”
此时，流火前来与孟岩泽耳语几声，便接着带路。
如何不惊？白府之大，乃是姜逢所未见过，纵使蒙府、官府、御史衙门也无法比拟。“大吗？”孟岩泽笑问道，姜逢跨过一道门槛说：“白府之大，世所未见。”
“雍南公府，尚且不如定南府一半。”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姜逢望见一个蒙着一只眼的高冠士人，觉有些熟悉。于是上前行礼道：“先生莫不是我在狱中见到那位？”“正是，正是。”那人笑道。
“难道向雍南公推荐在下的便是先生？”姜逢惊喜问道，那人微微点头道：“先生，请。”
姜逢随那人进入堂内，被拉到座上，桌上已经摆了“七返膏”、“见风消”等点心，随后道：“先生且垫垫肚子，不过先生欲为雍南公效力，必有高论。可否先说说？”
姜逢已经饿了，先迅速吞下一块点心，整理整理道：“先生，这个……”
“先生怕我等先知晓，在千岁面前抢功？”那人笑道。
“当然不是。”姜逢又吃进去一块点心，说道：“先生既然能在千岁面前举荐在下，那先生自然是千岁面前的大人物，又怎么需要我的见地来邀功呢？”
“那便讲讲吧，略讲一讲便可，细处待面见千岁再说。”孟岩泽安抚说。
“也好，就当见雍南公前排练排练吧。”
与此同时，程谦急匆匆来到屋门外，焦急地往里张望。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