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护我（四）

“……师姐，疼么？”道林简直都不敢大力碰她，声音压得低沉，小心翼翼地问。

她现在的模样真是可怕极了。面色苍白发青，冷汗顺着额角不断往下滑，脸色衬得眼珠黑黢黢的带着几分诡吊，嘴角还是自己咬出来的血迹，手上鲜血淋漓。

菲洛似乎想把手抽出来，但被道林死死抓住了。

她在昏昏沉沉中沉浮，这一抓其实并不重，但在她完全没有安全感的心里却像是重重踩上了一脚，潜意识似乎自动把这当作外界侵略性的攻击。

面对威胁大脑本能地产生恐惧，但菲洛又不断强自压下，两者本来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许是承受能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这一抓所带来的冲击有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平衡的天平陡然一歪，意识里不断紧绷的一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我疼……”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小声地啜泣。

道林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哭了，我，我给你包扎一下。”

菲洛像是才反应过来，被他温柔的语气吓得一缩，眼泪立刻止住，企图挽回刚才脆弱的形象：“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哎不是，我是说…我，我……”

几只僵尸正对着结猛撕猛咬，菲洛咬唇调集灵力去补结界，指尖下意识掐紧皮肉，双手捏握成拳，虎口处的伤口又一下挣开，血流得更凶了。

“别动，来，来松开，我给你包一下，一会血停不了了。”道林轻握着她的手腕，尽量温柔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

他从怀里掏出自己的白帕子，绕着菲洛虎口密密地缠了一圈，殷红的血很快在白色的布料上渗了出来，绽开一朵朵艳魅的血花。

道林犹豫了一下，一横心，也顾不得得体干净了，从被僵尸抓烂的袖子边撕下长长的布条，裹粽子似的毫无章法地全缠在菲洛手上。也不知道这样好不好，反正安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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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包裹时，道林清楚地感觉到菲洛的手在细细地发颤，连指尖都在痉挛着。

这是什么样的痛感？

他想给她擦擦嘴角的血迹，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满手僵尸的污血都干涸了，擦上去只会更脏。

想学着人家的样子，输送灵流给她疗伤，再不济替她支撑一下结界，却发现自己不说灵核，连炼气入体都还没做到。

道林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啊。

他看着菲洛还在倔强着挺直的背影。蓝白染着黑色尸血的袍子裹着瘦弱的身体，发髻散乱，束发的发带早不知道被哪个僵尸抓散了，四肢细瘦，手上还裹着层层叠叠沾血的白布。

太单薄，太无力了。

可他此刻就笼罩在这么一个女孩竭尽全力的庇护下。

师姐其实比他小了一岁，他是晓得的。

但她却比他坚强了百倍。无论多疼，哪怕是被僵尸抓咬，哪怕是灵核不堪负重，她的第一反应都是咬牙忍住。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女孩总是比男孩高一些的，道林看着那个还略高于自己的女孩子，莫名的愧怍。

她的伤是为他受的，她的血是为他流的。

我想变强，他想，强到可以保护她，强到让她不必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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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持结界所抽干的不止是她的灵力，还有体力。菲洛直想作呕，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看到的事物都模糊成了一个个色块，渗入眼帘。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跪倒在地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把她扶起来摆到打坐的姿势。

意识含糊不清，少年的声音像是隔着重重深水传来，边角被打磨得温柔小心：“师姐，不疼，不疼了啊……疼你就念清心诀，念清心诀啊，你还记得罚我抄的那篇静之吗……”

记忆轰然袭来，又像潮水一般褪去。

……清心诀？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记忆深处不依不饶地伸出了魔爪。

“背个清心诀都这么慢？今晚把静之一篇背完，不然别用晚膳。”

“连轻跃都不会，还想练什么轻功？给我去练！”

“清心诀必须全篇背完，明晨我检查。”

语气总是带着严厉甚至厌恶，谁会这么温和地说起清心诀？

清心诀的每一个字符一点一点捋过她火烧火燎的灵脉，本来酸胀的灵脉像是被一股力量疏通了，周身灵力运转快得让她浑身发热，意识无比清醒，可又不断在迷雾中仿徨着，坠向漆黑的深渊。

“师姐，师姐！没事吧？……师姐！”

“菲洛！你怎么样了？！”

有人在大声嘶吼，用力晃着她的肩膀。

别动，菲洛在迷迷糊糊中想，徘徊在清晰与混沌的交界中，一道白光依稀照进来，她知道追随着那道光就能醒来，但她只是冷漠地旁观了一会，然后慢慢走进黑暗。

意识彻底沉沦之前，她依稀听见的是，

“小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