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护我（二）

像是应了菲洛的话，苍翠挺拔的一棵棵竹树间，黑暗潮湿的泥土中，一只只冰冷青白腐败发臭的手臂，齐齐探出了地面。

四野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这些僵尸皮肉已开始腐烂，黑紫的血肉里挣动着肥白的蛆，吊着手走路时关节咔咔错动着，不时露出森森白骨。

虽然肢体已损坏成这样，可这些僵尸动作却出奇的快。眨眼间，已有好几只把自己大半截身子从泥里拖出来，踉踉跄跄地不知道是说走还是爬着向两人袭来。

“……！”道林张着嘴，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里翻江倒海，根本说不出话来。急遽跳动的心脏把血液压至四肢末端，眼看一只狰狞的手就要抓到他脸上了，他却手脚麻木，傻了一般钉在原地不动。

人在危急时刻也许能爆发出惊人的魄力，但实际在最后一刻，道林脑内是彻底空白的，头皮发凉，愣是直挺挺地站在那动不了。

“你在想什么呢？！”菲洛的声音惊雷一样在耳边炸开，道林被人猛地搡了一把推开，回头时惊魂逋定。

菲洛手上攥着不知从哪又来的一张除魔符，不顾恶心一把拧住了僵尸肩膀，咔的一声肩节脱臼。它按理来说是没有痛觉的，但肩上忽然一松却使重心不稳，菲洛趁着那恍惚的一瞬靠近它头，劈手把符咒拍在额上，接着一脚把它踹回尸群中。

僵尸的身影很快没入了黑潮一般的尸群中，符咒猛然炸起一片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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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被炸退了一波，僵尸们还没来得及撑着断手断腿爬起来。菲洛额角淌着汗，从怀中摸出薄薄一沓除魔符，转向道林急促道：“你的除魔符呢？拿出来自己用！”

“啊？什么除魔符？”

菲洛脸上溅上了几滴黑浊的尸血，衬得脸色几乎白得透明：“发弟子服的时候没给你吗？！拿出来用，贴在它们前额上。”

水月沧澜门派内弟子众多，时常也有些妖佞小鬼出没，一些刚入门的初阶弟子还未炼出灵核，有时照顾不暇，便会受伤甚至殒命都是常事。为了减少伤亡，每位弟子服内都是配有袖箭的，还会发放除魔符。菲洛自然是每天都贴身带着，道林可不然，他连除魔符都还认不清，更别说天天揣着走来走去。

道林泫然欲泣：“……我没带啊。”

菲洛深吸一口气，终于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出来：“你一天天都干什么吃的！”可不远处尸潮汹涌，显然又将卷土重来，她一把把手上的除魔符全塞到道林怀里：“替我挡一阵！”

道林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尸潮吞没，四野咸腥的血臭冲击着鼻腔，他忙一甩手飞出一张除魔符，不及躲闪，就被冲天而起的一瓢尸血浇了半身。

……所以师姐是怎么做到刚才只溅上一两滴血的。

他又扔出一张除魔符，勉强从尸群中拖出身来，转头看见菲洛满脸认真地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姿态端庄，双手纠缠在一起变换着摆着手势，几乎要拧成了麻花。

“……你在干什么啊？！”

菲洛也急着冲他大叫：“你还记得昨天我们看的那个防御结界结印的时候手势怎么摆的吗？”

道林瞬间明白了菲洛的意思，她想结出个防御结界出来，把两人罩在里面，这样便可暂时躲段时间。

可她从没结过结界，唯一只看过一遍墨陌给她的书，这时仓促之间，结的出来吗？

行么？

脑子还在思考着可能性，但身体已经忠诚不贰地执行了命令，他急忙又丢了一张除魔符，好不容易从尸群中脱开身，跑过来上下掰扯着菲洛的手指：“是这样，两指交叉……对，哎不对，食指在中指之上……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菲洛也是焦头烂额，脸颊、脖颈、耳根全都憋红了。时间紧迫，道林当时也只是凑着她的手看了几眼书，俩人急赤白脸地摆弄了半天，却也没造出朵花来，反倒是道林的手指绞进了菲洛手中，两人的姿势几乎是双手紧紧相扣。

菲洛脸色煞白混着通红，脸上焦急窘迫各有之，似乎还有种隐秘而不易发现的情绪在悄悄发酵。她猛然抽开手：“你走开，我自己来弄，你只会越整越乱。”

道林说：“哎……”不等他说完，尸群又一次漫了上来，为首的僵尸几乎要一手掐住他脖子了，他连忙甩出一张除魔符，还在抻着脖子冲着菲洛吼，“师姐，是不是手势不标准？！”

菲洛没说话，背对着他，背影在层层尸潮中显得昏暗不明。陡然，道林从爆炸的余韵中看见不远处似乎闪起了一星微弱的黄光，“怎么样，结出来了吗？！”

菲洛咬着牙把结界撑大一点，一胳膊拽过道林，勉强把他塞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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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师姐，我就说嘛，你这么英明神武聪慧伶俐的肯定就无师自通……”

道林猛然住了嘴。

他突然发现菲洛脸色并不好，完全没心思开心或是跟他插科打诨，双手握紧至指节发白，面色惨淡，额头还坠着涔涔冷汗。

菲洛带着鼻音咬牙：“你知道你满身尸血有多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