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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再谈青娥传奇事 仙侣遁去人间空

东方韶华郡

书承上回,青娥死后,霍桓再寻姻缘,却误入一处悬崖上的山洞,更让人吃惊的事情接踵而至,霍桓竟在此遇到了亡妻青娥。

青娥看见那霍桓,惊奇问道:“你是打哪处寻来的?”霍桓顾不上说话,抓着她的袖口,竟呜呜地像个孩童一样哭了起来,

青娥赶紧劝住了他。又顺着问起婆母和儿子的景况,霍桓就把家中的苦处好好生生的述说一番,说的自个儿泣涕跌宕,说得那青娥内心也很是凄惨。

霍桓哭够了,才晓得问道:“你都死了一年多了,这厢莫不是阴曹地府呵?”青娥回道:“非也,此地是处仙府。当初我并没有死,你们所埋葬的,不过是根用障眼法变换了的竹杖。我只是不想让你们牵挂我,好安心入山求仙了。可你今日寻来这里,也算是有仙缘了,且随我见见我父亲”

说罢,就领他去拜见武老爹。只见那廊厅里有个一个留着长胡子的老头,坐在堂上。霍桓忙上前拜见,青娥道:“霍郎来了!”

老头吃惊地站起来,握着霍桓的手有着几句说话。便道:“女婿来得好可了,今后就该留在这里,随我们好好过过仙人的日子。”

霍桓只推辞说母亲盼他回去,不能久留的。老头却道:“我也晓得你孝顺,不敢落下母亲。但迟个三四天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妨害的。”

霍桓这才应了,而后武老爹让人摆出酒菜招待他,又叫婢女在西堂上放了床,替他铺了锦绣被褥。

霍桓用完饭, 竟一如往常去邀青娥同床共枕。青娥可严词拒绝道:“你当这是甚么地方,此地早就断了世俗的规矩,能容许你我亲热?”

霍桓那肯听?固执得很,就紧捉住她的胳膊不放,好说歹说,死缠烂打。

此情此景,窗外传来那几个婢女的嗤笑声,害那青娥更加羞惭。

正在争执时,那武老爹突然闯进来,叱责道:“好生俗骨!竟生生玷污了我的洞府!马上走去罢!”

霍桓一向高傲,如今也羞愧得难当,就变了脸色道:“儿女情长,谁也免不了的!你既为长辈,怎地还能监视我俩?这算甚么礼数?也好,咱坦白了说,想叫我走不难,但我今日就得把青娥带回去。”

武老爹无话可说,就假装招呼女儿先跟着他,而后打开后门送他出去;武老爹又假意讲了几句谎话,骗霍桓离开门口,不料那父女俩就直直关上大门回去了。

霍桓那一回头看看,全是悬崖峭壁,一点缝隙也见不着,只有他自家形单影只,不知往什么地方去的好。

再看天上斜月高悬,星斗稀疏。他惆怅许久,不免心生怨恨,一口恶气直冲天灵盖,便开始对着石壁喊叫,可始终是没有应声的。

霍桓越想越气,从腰间拿出镐子,凿着石壁就向里攻进,边挖还边骂。眨眼功夫凿进了三四尺多,就隐隐听见石壁里有人说道:“孽障呵!”

霍桓凿得更急了,就想着要砸了他们这洞府。忽然那洞底豁然打开两扇门,武老爹一把推青娥出来,道:“走罢!走罢!怕了你了。”石壁立刻又合上了。

青娥傻愣愣站在那石壁边上,埋怨他道:“既然爱我做你的媳妇,那来这样对待岳父的?天也,究竟是那里的厄道士,给你这件凶器,把人缠得要死!”

其实霍桓得到青娥,心愿已经满足,就不再争辩;只是担忧道路艰险难以回家。

此时青娥施展神通,在山壁上折了两根树枝,两人各自跨上一根,树枝随即化作马匹。一路奔驰,不一会儿就来到霍家,而到这里霍桓已经足足失踪七天了。

说到当初,霍桓同仆人失散后,仆人找不见他,就径直回家告了霍母。

霍母立即遣人搜遍山谷,也没有踪影。霍母如今正在忧虑恐慌的时候,听闻儿子回来,欢喜地出来迎接,那知抬头竟看见了儿媳,几乎将把她吓死。

霍桓赶紧先好言好语劝稳霍母,又了了给她讲了经过,这下霍母可更加高兴了。只是青娥以为自己死了又回家的事,很生荒唐,担心别家的人大惊小怪指指点点,便请他们一同搬家,霍母当然允了。

霍家在外郡有房产,就选了一个日子搬过去,那处的人们都不知道青娥的来龙去脉。

霍桓就此和青娥又一同过活了十八年。终于霍母还是老死了,青娥向霍桓和儿子孟仙道:“我家那茅草地里,曾经有一只野鸡在那儿抱了八只蛋,很有灵气,那里可适合埋葬老太太了。你们父子俩赶紧的一同扶棺材回去安葬老太太。孟仙如今已成家立业,照理应该留在那里守护坟墓,没有甚么特别打紧的事情,就莫要再回来了。”

霍桓听从了她的说话,等埋葬霍母后,将孟仙安顿在那厢守孝,自己回来了。

一个多月后,孟仙就回家来探望父母,可是父母已经杳无踪影。

他又问一位老奴,老奴回道;“霍老爷和夫人俩去给老夫人送葬,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哩。”

孟仙心中已然明白出了怪事,但早知道父母有求仙访道的本事,自己一介凡人无可奈何,那也只有感叹而已。

孟仙文才出众,且名声很大,就是每每在考场上总是失利,都四十岁了还没有考中。

后来有一年,他以拔贡的身份参加顺天府的考试,在考院上遇见个一同考试的秀才,年纪十七八岁,神采俊逸,风度怡人。

孟仙很是喜欢他,与他结交朋友,而又看他的卷子上,写着顺天廪生霍仲仙。

孟仙不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就把自己的姓名告诉仲仙,仲仙也感到奇怪,两人都姓霍,一个孟仙一个仲仙,就好比同是仙字辈的兄弟一般,仲仙就问孟仙的家乡是那里,孟仙一点不隐瞒全告诉了他。

仲仙高兴道:“小弟赴京前,家父嘱咐说在文场中如若遇到山西一个姓霍的,就是一家的人,要与他好好相处,今日果然见到了。只是我们的名字怎会这般相近了来?”

孟仙因而问了仲仙的高祖、曾祖及父母的姓名,得知后惊讶道:“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呵!我二人可是亲切的兄弟呵!”

仲仙先有激动,又盘算一番,怀疑年龄对不上,孟仙却道:“我们的父母都是仙人了,怎么能以相貌判断他们的年龄呢。”顺着把过去的事情都告诉他,仲仙才相信了。

考试完毕,二人顾不上休息,叫仆人驱马驾车,一同回到仲仙家中。刚进家门,有个家人就迎出来道:昨儿夜里,老爷和夫人突然不见了。

这兄弟俩大吃一惊。仲仙进屋去问媳妇,媳妇却道:“分明昨天晚上还在一块饮酒,母上说:‘你们夫妇年轻不懂事,赶明儿你们大哥来了,我就没有牵挂了。’果然今儿个早晨到那屋一看,已经寂静无人了。”

兄弟俩听了,伤心得跺脚。仲仙还想着追出去寻找。孟仙以为没用,就没跟去。

这次考试仲仙中了举人,他祖坟在山西,就跟随哥哥回老家了。这兄弟俩总还希望父母仍在人世,于是走到哪里都要打听打听,只是始终没有音讯。

异史氏曰:“钻墙挖洞,睡在姑娘家的床上,他是痴人一个;凿石壁骂岳父,他生生狂人一个;冥冥中,仙人把他们夫妇撮合到一块,只是想让他们长生不老,回报他们的孝心罢了。既然已经混迹人世间,亲昵生活度日,并且生了子女,就此有始有终地住下去,又有何不可来?可竟然在三十年中一次又一次抛弃自己的子女,究竟是有何所求?很生奇怪! ”

看官们,《聊斋》中《青娥》的故事到此就完美收笔了,欲知本书中幻想乡的霍青娥究竟是何等来头,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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