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还是按下玄旭在命莲寺的事不提,继续说道《聊斋》里《青娥》的故事,以便您各位看官了解本书霍青娥的来历。
却说霍桓用穿墙的宝贝小铲,潜入青娥的闺房中,竟趴在姑娘床上睡了过去。
一会子,青娥醒了来,听到有人呼呼地喘气;睁开眼睛,竟见到墙上有个窟窿,月光都洒进了屋里头。
她大吃一惊,急忙下了床,暗中打开门闩,轻手轻脚地溜出去,敲窗招呼仆妇丫鬟,一众人点着火把,拿着棍棒来到卧房。
只见着一个年青书生,伏在小姐的床上酣睡哩;仔细一看,就认出是同村的霍桓。
青娥狠推了他一把,霍桓才醒了,急忙爬起来,目光灼灼好像流星,似乎又不太害怕,但羞答答的,一句话也不肯说。
大伙指定他是个贼人,几经吓唬,呵斥,这霍桓才流着泪道:“我不是作贼的,是因为太爱慕小娘子,所以希望靠近她来。”
大伙可生怀疑了,这小子能挖透好几道厚墙,绝不是一个少年人能办到的。
这里霍桓只好拿出小镐子,道出它的奇异用途。大伙一同试了试,惊讶得很,都咬定这得是神仙给他的宝贝,得要告夫人去。
这里青娥却低头着思,似是不肯情愿,仆妇们看都出了青娥的意思,便道:“凭这小子的名声门第,倒也不玷污小姐,不如放他家去,让他们再请媒妁说婚。打天明了,就告诉夫人昨夜有盗贼,如何?”青娥没有作答,大伙就催着霍桓快走。
霍桓可还想要回那小镐呢,一众人笑道:“傻小子!还不这忘凶器么?”霍桓自知没趣,又看见青娥枕边,有一股凤钗,就偷偷拾了装进袖中,有个婢女瞥见了,急忙告了青娥,青娥没有说话,也不见得生气。
而一旁还有个老妈子拍着她的脖子道:“别说他像个呆子,我看他呀,心眼儿机灵极了!”就拉着霍桓,让他从窟窿里出去了。
回了家里,霍桓可不敢告诉母亲夜里的干事,只是求母亲再托媒人到青娥家去求婚。那母亲自是不忍拒绝他,只是到处托媒,急着为儿子另找良缘。
青娥听说了,心里可是又怕又急,只好背地里又让心腹人给霍母透露口风。那霍母非常高兴,就托媒人去武家提亲。
可世事总是跌宕起伏,谁知那时候恰巧又有个小婢女泄漏了天机,霍桓夜入武家的事全让武夫人给晓得了,那得是从头耻辱到了脚跟,愤怒不已。
等那媒人一来,更是触了她的怒气,气得用狠狠手杖戳着地,大骂那霍桓和霍母。
把道理说到底,这媒人是无辜的呀,很生害怕,就逃了回去,把事情全转告给霍母。
那霍母也气道:“这犬子竟有如此不争气的干事!我都还蒙在鼓里,那武家夫人怎能这样对我无礼来?在他俩在一起睡觉时候,怎的不一并杀了干净?”
从此霍母每每见了武家的亲属,便好生高谈这等事情。青娥听到后,羞得要死。那武夫人也有后悔,就是没法禁止霍母不让她说。
青娥另想法子,就暗自让人去劝告霍母,自家已发了誓不嫁给别人,那言语说的很悲切动人。霍母因受了感动,就不再说了;但求婚的打算,却就此终止了。
那陕西的欧公恰巧在这个县当县令,看到霍桓写的文章可谓青丹妙笔,必然是十分器重他。时常把他召进县署,很有提拔之意。
有一回,县令问霍桓道:“霍郎可有婚事不曾?”霍桓回道:“未曾娶妻。”
县令就追着细问原因,霍恒只道:“从前我和已故武评事的女儿有过婚约。后来略微起了一点仇怨,就终止了。”
县令问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呐!那你如今还愿同她成亲么?”霍桓可羞地不肯说话了。
县令笑道:“我定要为你办成这婚事。”而后就委托县尉、县学教师二人,给武家送了聘礼。武夫人很生高兴,婚事就此定下来了。
过了一年,霍桓就顺利把青娥娶到家里。青娥进门之后,就直对着霍桓,把小镐摔在地上道:“这是做强盗用的玩意,应该扔了罢!”
霍桓却笑道:“如今我俩喜结连理,可不能忘了这媒人。”而后可珍重地佩戴了,从不离身。
这青娥为人温厚善良,沉默寡言。一天三次拜见婆母,其余的时间只是关门静坐,不太留心家务事。婆母有时因红事白事要去别的地方,青娥便得操持家务,井井有条,不在话下。
又过了一年多,青娥生了个儿子,取名孟仙。青娥却只把育儿的一切事务委托给乳母,自家好像不大关心似的。
再过了四五年,青娥忽然对霍桓道:“我俩的美满姻缘,到现今已经八年。今后要长期离别了,欢会的时日很短,这般是无可奈何的来!”
霍桓可惊讶地问她怎么回事,青娥默默地一句话不肯说。又穿戴整齐拜见了婆母,接着转身回到屋里。霍桓追到房中问她,只见青娥已静静躺在床上气绝身亡了。这可教霍桓母子二人沉痛地哀悼,又买了一口好棺材给她安葬。
霍母本身年迈衰弱,自此又常常抱着孙子思念那青娥,像摧折了五脏六腑,就此积郁成疾,卧床不起了。
后头她甚么都吃不下去,只说想喝鱼汤。但是霍桓晓得家附近没有鱼,只有到百里之外的逢场才买得到。这里家中的仆人和马匹暂时都被派出去了;霍桓又十分孝顺,急得不能等待,就怀揣钱自己走去买鱼,白天黑夜不停脚地赶路。
等返回时走到山中,太阳已然落山。这霍桓累得两脚一瘸一拐的,一步都不能迈出一尺远。
这里从霍桓身后来了一个老翁,向他道:“你这脚可是起泡了?”霍桓连连答应。
老头就拉他坐到路旁,敲石取火,用纸包着些药末,熏霍桓的两只脚。熏完又让他试着走一走,脚不但不疼了,而且更加矫健。
霍桓自是非常感激,向老头道谢。老头倒是挺悠闲的模样,又问道:“什么事这样急呵?”霍桓解释母亲有病,又说了母亲生病的缘由。
老头问道:“既是如此,为甚么不再另娶妻室了?”霍桓回道:“浮生如此,别多会少,有的人就是无与伦比,我后生至今都没有再遇见过心仪的妇人了。”
听罢,老头就指着远处一个山村道:“此处有一个极好的姑娘。你如能跟我去,我可愿意给你做媒。”
霍桓只推辞说母亲有病,儿行千里母自担忧,而且就在家中等着鱼吃呢,没有空闲去。
老头也不多劝导,便告辞了,再约他改日再到那村里去,进村只要问问老王就行,而后就离去了。
霍桓到家后,把鱼烹好端给母亲吃。他母亲只是略微吃了几口,几天后病就好了。霍桓这下没了包袱,就命仆人备马前去寻那老翁。
他先走到相遇的地方,又沿着老翁指的方向,却迟迟找不到那村子。来回徘徊多时,夕阳渐落。
山谷地势复杂,看又看不远,霍桓就与仆人分别爬上山头,以便寻找村子。但是山路崎岖,苦于不能继续骑马,只好徒步攀登,此时天色已黑、山谷已被烟雾笼罩了。
四下一望,那里都没有村子。这霍桓刚要下山回去罢,又迷失了返程的路。
霍桓心中顿时急躁得如同着了火。正在东奔西跑时,昏暗中从峭壁上一个失足,摔下去了。
幸亏数尺下有一条细长的平台,霍桓正好掉在上面,只是窄得刚刚能容下他的身子。
再往下看,就黑得看不见底了。霍桓这下怕极了,一动也不敢动。那崖边上长满了小树,像些栏杆一样围护着他,不至于掉下去。
不一会子,霍桓瞅到了脚旁有个小洞口;心中暗暗高兴,就背贴着石头,慢慢挪着身躯爬进洞中,这下心中才稍平稳了些,就希望等到天亮时能向人呼救了。
半晌功夫,霍桓瞧见山洞深处有星星大的亮光,顺着慢慢走近,就走了三四里路,忽然看见那洞厅里有间房屋。
虽没见着灯火,但厅室却像白天一样光亮。又一个美貌女子竟从屋里出来,霍桓仔细一看,却是那青娥!
这本已死去的青娥为何会出现在如此绝境?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