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朝已经下落不明一个多月了。
贺朝那天没回家,谢俞以为是他有饭局,但是一直到了第二天早上,贺朝都没有回来。谢俞给贺朝打电话,没有打通。
谢俞给贺朝打了很多通电话,但是对面一直没人接听。后来谢俞报了警。
谢俞难得感受到慌乱的感觉。当年有人来上门讨债,他没有慌;钟杰在钟宅里发疯,他没有慌;顾雪岚说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慌。这次贺朝的失踪,是彻底让他慌了。
警察找了好几天,没有半点踪迹。就连向来乐呵呵的老贺都一脸憔悴,瘦了好几斤。
谢俞也一度有些颓废,但他还有工作要做。他勉强让自己打起精神,让一台台的手术麻痹自己。
贺朝下落不明的一周后,谢俞也突然不见了。
——
高山上飘着大雪,寒冷的空气仿佛能刺进人的骨骼。这场大雪已经飘了很久了,依旧不见减弱的样子。
有一座小木屋在大雪中矗立着。木屋里仿佛各处都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霉味。有一张虫蛀的木桌摆在屋子的正中央。桌子旁边围坐着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还有一名孕妇和一名老外。
不见的谢俞此时正坐在一张沙发上,闭着眼睛小歇。他旁边还有一个人。
【现在是北京时间17:30。】
【离考试还有30分钟,请考生抓紧时间入场。】
桌上的老式收音机又开始说话了。收音机的声音沙哑,带着上世纪五十年代的电流声,孜孜不倦的闹着鬼。
这是它第二次说话,第一次是在三个小时以前, 一句【欢迎来到003712号考场】直接把一个老太太欢迎昏了过去,到现在都没醒过来。
有一个想要拆收音机的,刚刚把电池拆下来就跟中邪了似的,挥舞着手臂跌跌撞撞的冲了出去,后来他的尸体跟屋顶上的积雪一起滑下来,被埋在了雪下。
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碰这个收音机。
【请没入场的考生尽快入场,切勿在外逗留。】
随着这一句广播,谢俞睁开了眼。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就这样坐在沙发上出神。
这句话循环了三遍,屋里没有一个人出声。
半晌,有人轻声问道:“又发指令了……怎么办?它怎么知道有人在外面逗留?”
没有人搭话。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坐在桌首的小混混不耐烦的开口问道:“所以还有谁没进来?”
这人烫了一头微卷的土黄鸡毛,身材精瘦,个头中等。两条膀子纹成了动物园,看不出是驴是狗,但架势挺吓人的。
旁边的人瑟缩了一下,答:“老于。”
“哪个老于?”
“进门就吐的酒鬼,带着儿子和外甥的那个。”
答话的人朝墙边的沙发努了努嘴,小心翼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看见了睁着眼睛在那里“躺尸”的谢俞。
谢俞旁边睡着觉的青年,就是那位外甥。
那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个子很高,模样极为出挑,扶着上门框低头进屋的时候,跟身后的山松白雪浑然成景。不过他从进门起就臭着脸,显得有点倨傲。
据喝大了乱抖户口本的老于说,外甥名叫游惑。
“他刚回国没俩月,趁着国庆假抽了个空,来哈尔滨找我。本来明早就要送他去机场的,哎……都怪我!没把住量!”
老于一顿送行酒把自己喝飘了,仗着夜里人少,在大街上蛇行。
进这间小屋的时候,他还没缓过那阵晕劲,“哇”地吐了游惑一身。吐完老于就吓醒了酒,诚惶诚恐,不敢跟游惑说话。
来这里的人都是青天白日活见鬼,毫无准备。只有那位叫Mike的老外背包里有套干净衣服。游惑换上之后就远离众人,窝在沙发上再没吭声,似乎睡过去了。
越过挡脸的手臂,可以看到他右耳戴着一枚耳钉,映着屋内的油灯和屋外的雪色,亮得晃眼。
天渐渐的黑了下去,谢俞也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左手忍不住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红绳。
那个孕妇看着橱柜上的钟表,有些惊慌的开口说到:“快六点了,那个老于会不会……”
话还没说完,拍门的声音突然响起,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出了谢俞和那位还在睡觉的游惑。
窗户上积雪被人用手抹开,老于的那张脸在窗户后面,用夸张的口型说到:“是我啊!开门!”
随即窗户上被糊上了一层薄雾。
众人松了一口气,开了门。门外进来两个雪人。正是老于和他的儿子于闻。
“外面怎么样?”大家急忙问。
老于原地抖了一会儿,用力搓打着自己的脸,又打了打儿子,终于暖和了一点:“我兜了一大圈,没用!不管往哪儿走,不出十分钟,一准能看到这破房子横在面前,走不出去!”
于闻刚想开口跟老于说话,就对上了闻声看过来的谢俞的目光,当场噤了声。
“有人吗?或者别的房子?”
老于丧气道:“没有,别指望了。”
众人一脸绝望。
手机没信号,时间混乱,树都长一个样,分不出东南西北,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他们现在的处境。
哦,还有一个收音机,吵着闹着让人考试、考试。
考你娘的试。
老于前脚进门,收音机后脚就响起了沙沙声。一个下午的时间,足以让大家产生条件反射。众人当即闭嘴,看向收音机。
【考生全部入场,下面宣读考试纪律。】
刚入场的老于和于闻相继咽了口唾沫。
【考试一律在规定时间内进行。】
【考试正式开始后,考生不得再进入考场。考试中途不得擅自离开考场,如有突发情况,须在监考者陪同的前提下暂时离开。】
【除了开卷考试以外,不得使用手机等通讯工具,请考生自觉保持关机。】
【考试为踩点给分,考生必须将答案写在指定答题卡上(特殊情况除外),否则答案作废。】
收音机说完,再度归为寂静。
纹身男一脸阴霾,摸着一把瑞士军刀,不知道在憋什么主意。谢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瑞士军刀,又别开了目光。
纹身男想起那具尸体,脸也白了。他僵了片刻,终于接受现状,捏着瑞士刀冲这边招了招:“小鬼。”
于闻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叫我?”
“对,就你,来,坐这。”纹身男拍着离他最近的空位。
“我他……”于闻转头看了一眼他哥,发现他哥依然死在破沙发上。他很识时务地咽下脏话,说:“我18。”
更何况那纹身男顶多也就二十五六岁,哪来的脸管别人叫小鬼。
“称呼无所谓!”纹身男有点不耐烦,“坐过来,我问你,你是学生么?”
于闻:“是的吧。”
纹身男皱着眉说,“你会考试么?”
老于条件反射地说:“他会啊!他就是考试考大的!”
“你可闭嘴吧。”于闻对着酒鬼老子总是不客气。但他呵斥完亲爸一转头,发现屋里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
于闻:“……”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说:“我6月刚高考完,疯球了三个多月,已经……嗯已经不太会考试了。”
大肚子女人惊慌了一下午,勉强冲他笑了一下:“那也比我们强。你才三个月,我们早就忘光了。”
“不是。”于闻觉得有点荒诞,连害怕都忘了,“你们平时不看小说不看电影吗?闹鬼时候的考试能是真考试?那肯定就是个代称!”
“代什么?”于闻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反正鬼片都是死过来死过去的,谁他妈会在这里考你数理化啊?这房子教育部建的?”
他说还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加了句:“呵。”
那位死在沙发上的表哥终于被他“呵”醒了。游惑坐起身,半睁着眼扫过众人,然后闷头揉按着脖子。他踩在破木地板上的腿很长,显得沙发更加矮旧。
6点整。
收音机的电流声又来了。
【现在是北京时间18:00,考试正式开始。】
【再次提醒,考试开始后,考生不得再进入考场,考试过程中不得擅自离场,否则后果自负。】
【考试过程中如发现违规舞弊等情况,将逐出考场。】
【其他考试要求,以具体题目为准。】
它哔哔着威胁了一通,停顿了两秒,说:
【本场考试时间:48小时。】
【本场考试科目:物理。】
于闻:“……”
【现在分发考卷和答题卡,祝您取得好成绩。】
收音机说完最后一句,又死过去了。
于闻:“……”狗日的考卷和答题卡不是应该先发吗???
大肚子女人低低叫了一声,惊慌地说:“这面墙!”
她说的是火炉子上面那堵墙,之前这块墙面除了几道刀痕,空空如也。现在却多了几行字——
题干:一群旅客来到了雪山……
本题要求:每6个小时收一次卷,6小时内没有踩对任何得分点,取消一人考试资格,逐出考场。
这两行字的下面是大段空白,就像考卷上留出的答题区域。
谢俞扫了一眼题干,随后看见了墙上的几道刀痕,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纹身男,随后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猎具。
一阵凉风突然袭来,打断了谢俞的思路,他回头看过去,发现游惑打开了半扇窗,冷风就是从那里来的。
“你干什么?!”纹身男怒道。
游惑一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正要往外伸,闻言回头瞥了一眼。可能是他目光太轻的缘故,总透着冷冷的嘲讽和傲慢。
纹身男更不爽了:“开窗不知道先问一声?万一出事你担得起?”
“你谁?”游惑丢下两个字便不再理他,兀自把左手伸出去。
谢俞皱了一下眉,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概是因为医生的本能,他下意识的上前按住了游惑往外伸的手,把窗台上的一个生锈了的铁罐扔了出去。
众目睽睽之下,铁罐在瞬间瓦解成粉,随着雪一起散了。这时再看墙上的“本题要求”,每个人的目光里都充满了惊恐。
游惑抬眼看了谢俞一眼,谢俞收回了手,轻声说了一句:“冒犯了。”
游惑似是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伸出一只手:“游惑。”
谢俞握住了游惑伸出来的那只手:“谢俞。”
游惑把窗户重新关好,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背影。唯一跟考试沾得上边的于闻……他再了解不过。
这位同学高中三年周旋于早恋、聚众被殴、翻墙上网和国旗下批斗,公务繁忙,还要抽空应付高频率突发性中二病,目前尚未脱离危险期。
物理?指望他不如指望狗。
至于其他人……
老、弱、病、孕,还有小流氓。
五毒俱全。
还有刚认识的一个看起来挺柔弱的一个青年。
开局就是送命题。
——
突然想起来系统内外时间流速不太一样。
私设贺朝失踪了一个半月,系统里过了一年多了
应该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