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蓝太阳辅导中心有全市最大的阶梯教室，上下足足六块黑板，能容下将近两百人。每周六、日都会有各年级各学科的优秀教师在这里讲公开课。李海云讲课是每周日下午，来听的人最多，因为他的课最便宜。当然如非出于自愿，更多的人还是选择坐在最后，就可享受清静，好好补偿一下这周没有睡够的觉或吃吃零食或与朋友聊天了。所谓的“老学员”胆子更大，专门坐在前面玩乐。尽管下面鱼龙混杂，李海云仍是专心授课，不看那些与课堂内容无关的事。

赵衔玦每次来都往第一、二排坐，每次都能抢到——想认真听课的确实没几个。李海云从未注意到她，直到上周她大声指出他写错的一处，李海云才惊讶地认出她来。那个又木又呆的表情，简直能让她在梦里笑出声来。

“从这个例题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一条规律。就是一种陌生的物质，它的性质一定有模板可以类比……”

赵衔玦总是认真地记着笔记，也不管右边埋头打鼾的人和后面两位扯淡聊天的。从他们间断的谈话中可以听出，最近市中心新开了一家奶茶店，教英语的曹老师喜欢喝奶茶，曹老师的老公郝老师是个妻管严。

“哈哈哈哈哈，郝老师那个秃子装得那么凶，在家还不是跟条狗一样……诶，你知道李老师有老婆吗？好不好看？”

“李老师？哪个李老师？”

“这个李老师。”他朝前努努嘴。

“哦！他呀！他连个对象都没找过呢！就我所知。”

“啊，真的？为什么呀？”

“谁知道！他本来挣得就少，工作还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我觉得他心理有问题。”

“嗨，那不能说人家不找对象的心理都有问题啊！”

“不是，不是那种问题！”他往过凑凑，“听说，他是看着他妈妈死的。”

“……啊？”

赵衔玦停下了记笔记的手。

“他妈那个时候受伤了，他就吓得忘了叫救护车了，然后他妈失血过多，就没了。听说，我都是听说！”

“真……真恐怖……”

李海云全然不知，仍在旁若无人地讲着晶胞计算的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