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女士”擦粉过多的脸让李海云错认为她是一尊石膏像。
“您女儿呢？可以开始上课了。”
李海云进门，换上给他准备的棉拖鞋，与身上整洁的西装形成诡异又滑稽的视觉效果。
一个穿粉色原点睡衣的小个子女孩跑出来，趿拉着相同的拖鞋。“您好，我叫赵衔玦。”声音轻轻的，好像是对小动物说话。
“李老师，去里面吧，里面有书桌。”
他避免直接的眼神交流和肢体接触——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是是职业道德还是为了防止麻烦——跟着她一同进去。“张女士”紧随其后为他们关上了门，不忘叮嘱她女儿好好听。
“这样吧，你有最近做过的试卷吗？我想先了解一下你这科上的优势和不足。”李海云见她退给他电脑椅，自己搬了一把塑料凳子。“谢谢，你先坐。”
“有最近两个月的月考和周考卷子，我找找。”她低头在抽屉里翻找试卷。奇怪哪，桌面上和抽屉里没有一件她这个年纪喜欢用的文具。并且，似乎是有意为之，一切都布置得让人“一览无余”。
“您没有听我妈妈说吗？我有什么问题。”她语气那么温暖，却遥远得不可触及。
“呃，有过一些交流，但我更倾向于自己面对面与学生交流，这样能更全面地了解学生。”他一副在背课文的样子。
但是她仿佛听不见一样，“她是不是说我烂透了，没救了？”一说出口，立即又觉得这样说不大礼貌，“对不起老师，我总是这样。妈妈说丑小鸭天生就是白天鹅，我努力一辈子也不能追上一些人。”
李海云从她圆溜溜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反抗和……求救吗？太唐突了，明明自己对于她来说是个陌生人。可恶，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口。他突然察觉，他们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共同点，像是一个次品遇到了另一个次品，一只离群的雁遇到了一条忘记溯游的鱼。不过，现在还不能确定——他是清楚自己作为一方的低劣的，她看上去却是完美捏造的，像一块通透的美玉——对，像一只玦，明亮坚强却有无法愈合的缺口。
“衔玦，不会的。你或许小，不明白一些事，我也不了解你的心情，但相信我，你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可以成就一些事的。如果你认为你自己不配，那就先让我好好了解你，我来告诉你你有多优秀。咱们有的是时间。”
李海云的安慰技能至此已经发挥到了极致，他见赵衔玦脸上的愁云有了些许消退，才松了一口气。接过卷子，他听见她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谢谢。”
他瞎想，这个孩子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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