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断未想到自己会掺和到此等乱局里头去。
这夜神,莫非不是天帝之子?
“小神有法子救殿下,只是,混元丹乃我界至宝…”
妖神谨慎地望了眼天帝,见其担忧未达眼底,隐有不耐烦之意,不知为何,心下忽然忐忑起来。
“可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帝慈眉善目,然而听其言怎么都有种薄凉的味道:“你尽管说,本座会斟酌思量。”
天帝来回踱着步子,夜神已然性命攸关。
业火未除,榻上的少年颊上苍白,大红的婚服灼得只剩几点红,真龙元神已迸出神体,稀薄得几欲消散。
如此至关重要的时刻,天帝却将医者请了出去。
只因夜神气息奄奄,却需那老君的回转丹,可这十来万年,六界中回转丹也只有一颗。
他并非不愿救,可若服了混入先天之气的回转丹,以夜神的修为真身,日后超越自己也未可知…九霄云殿的天刑历历在目,足够他忌惮的了。
天帝犹疑着,但听妖神继续道:
“这丹霸道,其中有一剂方子取自妖丹,沾了些毒…”
回转丹不成,若换成此丹,他所忧心的事便迎刃而解了。
丹毒…妖界之毒....
天帝不愧风流六界,瞬间会意。
“那神上的意思——”
“前几日一个照面,小神便为殿下姿容所折服。”
天帝松了眉,妖神逮住机会,愈发谄媚风流:“所谓'珍宝易求,美人难得',若有幸摘得此等名花,亦算得美事一桩…”
妖神深幽的目里闪过馋涎,忽然盈盈作拜,举止皆是恭顺肃穆。
“我界愿以主君之礼奉之。”
……
倒是为天界新增了一股势力。
天帝舒泰眯眼,惋惜转瞬即逝。
可惜这妖神乃是顶顶的风流人物,后宫不止百千,以他这长子的品性,委实可惜了。
……
夜神神识昏沉着,可他能听到,他听到了父帝与旁人的交换,竟仅因着一颗丹药,就将他送予了妖界。
心间寒凉,比现下还要冷。
寒气传入后背,不那么烫了,榻上的人辗转苏醒,睁眼,看到一室的白。
“主君醒了!”
一团白咋咋呼呼自眼前闪过,室内恢复了静。
雪狐?妖界?
润玉动动自己发僵的指,未果,暖息袭来,手被人握住。
“殿下可还有不适?”
夜神晃了晃神,抬头看,是大婚仅见过一面的…妖神?
“我无碍,”夜神抽出了手,四处探识,颇为拘谨道:“神上可知这是何处?”
少年三分的谨慎,七分的警惕,身子往后缩着,明显是忌惮防备于她。
妖神向来厚待美人,寻常一般耐下性子,弯眉解释道:“这是雪山的冰室,殿下是在妖界。”
雪山,妖界圣山,传闻妖神广纳美人,他如今在此处…
记忆重叠,少年想起了梦里之话,瞳孔骤缩,默声攥紧了袖口。
妖神生得温柔姣好的面,眉目清淡,扫过夜神紧绷的神情,残忍地不加任何掩饰,道出了他的位置。
“你父帝与我做了交换,我贡了长生丹,他应了我的请求。是以,你以后不再是夜神,而是我妖界的主君了。”
不再是夜神了。
有什么豁然失去,一击即溃。
是了,他的命运,从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几千年来,反反复复,任由他人摆布。
父帝撤了他与觅儿的婚事,为保火神,背约的罪名皆归了自己,他代人受过,被削了神籍,已然不是夜神了。
若非有人垂涎,他的命恐怕连颗丹药都抵不过。
父帝…
许是夜神面色太过透明,浮黎终是不忍,揽过人安慰道:“你那时伤得极重,天帝也就未多加讨价还价,如此轻松便脱离他的掌控,你该庆幸才是。”
清泪入鬓,少年眼角红得诱人,被人轻轻抹去,又一滴溢出,再被细心抹去…
美人落泪,无来由地,妖神向来薄凉的心肝也跟着痛起来,拍着那一抽一抽的脊背,好生软话哄着。
“好啦,好啦,你也莫要太过伤心,我那日看你为业力缠身,如今断了因果,另辟蹊径,其实不失为一种活法,不是么?”
这般说着,那拍哄的指尖贴着背,陌生的灵力窜入灵脉,耳边暖息拂过,擦过夜神的颈,那片须臾晕作了胭脂的颜色。
“殿下莫要芥蒂,只要撑过这七七四十九日,丹毒消散,以后做我妖界的主君,也断断不会委屈了你。”
粉霞扑面,妖神本就宝饰内敛,如此娇笑妍妍,便增了七分的颜色。
丹毒…
为何?为何总是如此?
薄汗溢出鼻尖,丹元处隐隐热了起来,烫得夜神眼帘轻颤,不堪地闭了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