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
陆久被沈三从墙头扔得心惊!狠地一个踉跄堪堪稳住。
陆大爷一颗小心脏好不容易兜回来。
沈仰年这动作干净利落得他差点要啃青苔。
“沈三!”
“嗯?”
被斥喊的沈三睨他一眼,生生把人的一腔激绪逼停。陆久见着那双冷淡凤眸一怂,讪讪地展开手里的青扇摇摇,墙头鸟雀怪叫一声。
“你我好歹是相熟的,下手怎么这么狠?”
还轻点?沈三转头看墙头,不就七八尺么?再看陆久,一大男人,这么弱不禁风,怕个鬼球。
哦
尽管如此,他还是悠悠点了一下头。
陆久突然猛一闭扇。
“ 完了,爷的戏!”
……
“贵人不识流离苦,只叹佳卿配酒酿。逢生哪得安平乐,孤城野雪泪封尘。”
台上唱戏,台下人入戏。那戏人果真是新面孔,长得可分外水灵。尤其是那双眼,鲜活的神韵全搁里了,秋波不艳反澈涟。这主角往哪稳而柔地踱步,这视线就往哪挪了去。戏人一手飘天绫乱迷眼,一手轻巧地软剑挑金杯,剑偏于颈,酒饮于喉。
“今朝雄志已无前,舞袖淋漓须尽欢。醉生梦死,一颦一笑皆千秋。”
“好!”高潮开点,四片喝彩。两人到时已是这番热闹景象了。
“沈仰年――!怎么样――!”
身边太闹嚷,陆久冲人喊。而沈三转着指上白玉戒,润玉质地细腻,他才略微偏头回应,
“还行。”
这人步子踩的稳,就是太稳了,反而不太像个戏人,一点都不飘忽。陆久让人留了桌子,沈三便能在这拥挤的热闹中,有闲情去细细地看戏人,而非戏。
不管怎么说,新来的角也不倒人胃口,比他身后那个差点左右分不清,还走漏半步的配角好多了。
陆久居然越看越笑得灿烂,不知道脸上哪来的那份得意,摸了摸鼻头,
“这可不止行,这可是太行了,新角第一场戏就满场装不下的可不多,我六爷看中的人那必须不一般!”
啧,这话可不太对头。沈仰年一顿,什么叫陆久看上的人?这意思……他看着那张傻笑的脸,似乎察觉出点端倪来。不料一抬头又撞见那戏人正频频望向这侧。
哦……沈三笑了,好啊你个陆久!毕竟是发小,开裆裤都穿过一条的烂年交情,他能品不出这小子心里那点露头的小心思?那眼睛,可劲儿就没往人家身上挪过。
“是个不错的角儿,我把人买来放在院里唱曲听,就不用大老远跑来了,你觉着怎么样?”
沈仰年一双凤目不动声色地打量他的反应。
“啊,啊?你要他?这……”
陆久险些撞翻了杯子
“你爹不准吧,哪……哪能随便带人回将军府,不妥……”
装,你接着跟我装,咱看谁先玩破谁。
“哦?”
沈三淡淡的溢出一声轻笑,
“可惜我爹就惯着我,一向我说什么是什么,再说,谁嫌命长啊?敢嚼将军府里头的舌根,是吧?”
“可……”
陆久一时语塞,看见沈三那笑感到不怀好意。靠,太熟悉了。第一次见此笑意,他就被人骗了糖葫芦。毕竟是发小,他也撞破点什么。 陆久佯怒。
“嘿……你个沈三,敢诓人!”
“谁先瞒谁的?见、色、忘、友。”
“没有,我这不没来得及同你讲么。”
沈三叹气,我都回京十几天了,这玩意儿都不扯这事儿,感情淡了呗。
可沈三一下就点明他心事, 陆久耳根染了点红,双眼清亮而定定地看回去。
“嗬,所以呢?”
沈三勾了眼角,看台上
“这哪儿是戏中人,这是…心上人呐。”
陆久脸色舒展带点愉悦咳了几声,“是,我是把人拐了。”
“我的常舟呢,哪好我最知道,不把人揣心里放好,我还等着别人忽悠了去后悔都没地哭去。”
天下常舟过,独留君一角。
沈仰年用清冷的凤眸看睨他。
“喜欢就喜欢了吧。”他也明白陆九这家世和人家不搭线,他俩能坚持多久沈仰年微微估摸着,陆父位高权重,官场上可是个硬渣。
于是他沉吟了一声,“可以挑个好日子,我帮你俩合葬,烧点喜钱。”
陆久眉角一动,竟带了几分沈仰年算计人的意味,笑着轻踹沈三一脚,沈仰年谅他这处境可怜没置气踹回去。
“仰年,我想过了。”
陆父是不可能承认他和常舟之关系的,既然不可能的事,他又何必白费力气。所以呢,不如来一场承欢,何顾旁人。
有点犯贱,可惜他欢喜这样做。
人一辈子犯一次贱,挺难得的。
陆久将手边桌上的茶一而尽,带着点笑意看他。
“以前不知道有人笑起来这么好看,结果反而让别人……挂念了这么久。”
他微敛了眼皮,又喝了口茶。
“咳,我陆久是有点混皮,喝酒赌骰看戏,个个都沾,还死皮赖脸活惯了,顺便千方百计应付亲爹,我以为这辈子这么混下去就不错了。”
“也没曾想遇见这么个人,说起来还有点逗,混蛋事都做不利索了。栽在这儿……走一遭红尘,这人间最快活的事……”
是就赖上这么一个人。
“我就心意一个温季行,旁门左道都放一边了,我觉得好得很。”
红尘万里,他也想因为一个人走一回。
一回罢了。
沈仰年闷了口茶,平静地看他合指收扇,不疾不徐。
“八字还没一撇吧。”
“有一撇了。”
“……”
“常舟也心意我。”
陆九眼角被淡薄的茶雾浸得温润,声音失真,沈仰年仿佛听不清切。
。
(温季行,字常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