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晚风吹散了谷堆,山头的明月也浮沉了万个朝夕,时光遥远,年少的胭脂褪了色,当年的疑惑也被时光解答,胭脂与我有时差,摆钟摆动,穿越似水流年,胭脂故事登了场……
那是个盛夏的夜晚,凉风带着榆树荚的香味穿廊过,月光昏暗,被薄云轻轻笼罩,吝啬的投下一抔淡淡的月光。真是个难得的夜晚。我们几个孩子在前院后院穿梭着,疯跑着,伴随着炸雷一般的尖叫。手持竹竿互相打斗,虽然偶尔会划伤,但眼睛里涌出来的兴奋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无法拥有的天真与纯粹。
不知是哪个男孩子喊“我们去摘榆树荚”我快步跟上, 爬上高墙,紧紧抓住一支榆树枝,从上猛地往下拽。顷刻间,绿油油的榆树荚便积满手心。我欣喜的尖叫,手舞足蹈。细软的头发在汗水的加持下紧贴在脑门上,脸上泛出高原红晕,狼狈之态可想而知。突然一声轻柔的呼唤,终止了我的动作,“爬那么高的墙啊,别摔倒”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子,眉梢带笑,举手投足尽显韵味,是新搬来的邻居,我们都亲切的唤她年年姐。在孩子们沉醉的眼神与连声赞美中离去。紧接着,作为群体里唯一的女孩,我被无情的对比,讥笑声贯耳,自卑与羡慕如洪水般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我的内心,我不幸被淹没,溺亡。
从此我染上一种名叫“模仿”的毒瘾,我整日苦苦等候在街头,只为瞥见她回家路上的倩影,然后笨拙的在镜子前扭捏作态;做作的撩起自己根根直立的短发,装作拥有瀑布青丝。远离奔跑的伙伴,戒掉拍桌大笑的毛病。从举止到神态通通搬到自己身上,我小心翼翼的隐藏起疯疯傻傻的自己,学着拥有万种魅力,渴望得到艳羡目光。我也学着欺骗自己,这是“大人的魅力”。
日子一久,莫名的疲惫感将我紧紧裹挟,站在镜子前,我依然分不清是我,还是她的影子。妈妈问我“为什么不和院里孩子玩了。”我吞吞吐吐,手把两侧衣襟拧的褶皱,这是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啊,只抛下一句“没事”,我仓皇逃窜。
有日傍晚,我依旧伫立在路旁,等待,不过这次我有备而来,带着烦恼而来。“我可以请问您一个问题吗?”她眼睛笑成了月牙,侧耳倾听,我用颠三倒四的语言向她讲述了一遍我真挚的烦恼,以及我刻苦练习模仿她的过程。她半跪在地上,刚好和我平视,那双真诚的眼睛在夕阳的映射下闪亮着。她捂嘴偷笑。握住我被汗浸湿的小手说“我有这么厉害吗?每天接送我上下班的就只有你了,真心的,喜欢傻傻的小孩”。我眼圈微红,整个人浸泡在浪漫余晖下。“你奔跑玩耍的时候,那种眼角都溢出来快乐,太让人羡慕了,你们小孩子还是要自然的天性,你拥有纯粹的快乐,率真的性格,我所丢失的一切你都拥有,让人不羡慕?”她的神情有些漠然,飘忽的眼神让我知道,她在回忆一段珍贵的时光。
“你还小,大人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好,你现在所拥有的,就是我最渴望得到的。”她拍拍我的头 传送一股暖意。心里豁然开朗,再一次出现在奔跑的行列里……
我在人间一边长大,一边捡起你们丢弃的美好,拼拼凑凑,刚好是你年少的纯粹模样。长大的我们,隐藏起自己,刻意化妆,修饰皮囊,让这好皮囊讨得上司垂青,求得人际关系良好,装作坚强,掩饰脆弱。我们错在活的不纯粹,要靠表面的化妆来掩盖底下腐蚀的灵魂。却让心中被枷锁困住的自己,唾骂这个虚伪的外表。
内在腐败如同枯木,曾经这里也是山清水秀,只是随着年月增长,我们丧失了儿时“神笔马良”的化妆才能,无法画“真正的快乐”给我,无法画“纯粹与自然”给我 。
如果可以,请时光借我儿时自己,仅仅是望着她的眼睛,我就不禁泪潸潸了。像请教她“心灵的化妆很难学吗?”我很久很久没有照顾过那片荒地了,倘若现在种上曾经拔除的花草,辛勤劳作不知要细数几个年头,才能看见“远山青黛作峨眉,日色微晕作腮红,天边白云拢上面纱,我这园里的姹紫嫣红幻化为眼睛里的星星”的图景啊。
“或许遵从自己的内心做事,种子会加快生长哦。”有个稚嫩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说道,我已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