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下）

“所以，你想问我这二十年发生了什么？”费金终于在冯·卡塞的一番解释下，勉强明白了来龙去脉，恍然大悟地问。

冯·卡塞点了点头：“看起来，曼顿似乎不太乐观。”

“哈，何止曼顿！”费金惨笑道：“世界背叛了鹰国，世界抛弃了鹰国！”

“说得详细些。”冯·卡塞不动声色地说。

“二十年前，美国通过了一个法案，要对龙国发动除军事外的全面打击，这个你知道吧？”

冯·卡塞又点了点头：“我正是为此而来。”

“你作为这个项目的一个条件，死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看见你很惊讶的原因。但……鹰国政府早已信用破产了，说谎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我一直不敢确定，直到看见你为止。

“等你死亡的消息公开后，雷顿那个老混球就鼓动说再不干就来不及了，最终国会通过了那个该死的法案。

“刚开始，我们还是胜龙国一筹，毕竟汇率是由我们掌控的，国际金融影响力也比龙国大得多。那时，鹰国的股市甚至还出现了牛市。

“但龙国的底牌……威力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龙国抛售了绝大多数的鹰国国债，并策反亚非拉国家也抛售鹰国国债，转而持有龙国国债。后来，亚特兰提斯联盟也禁不住龙国的诱惑，宣称亚特兰提斯联盟也有自己的利益，也和龙国做生意去了。最后，中东的矛盾也爆发了，鹰国彻底地失去了对世界的控制权。世界落入了龙国的手中……

“由此带来的金融危机、经济危机，丝毫不亚于1929年的那一场。鹰国政府的金融体系彻底崩溃了……你能想象苏联解体后的惨状吗？我们比这个还要惨十倍……简而言之，我们的政府信用破产了。现在过了十几年，只有龙币和亚特兰提斯币还算稳定，鹰元一文不值……”费金站起身，从冰箱里拿出一卷德国香肠和几罐啤酒，“你来了这么久，饿了吧？要吃些吗？”

冯·卡塞脸色铁青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费金耸了耸肩，坐下来咬了一口香肠：“很倒胃口吧？没办法，现在整个鹰国都他妈的倒人胃口。”

……

情报轻易地打听完了，冯·卡塞却丝毫没有完成任务的喜悦。他看着那盘只剩几口的香肠和那几个空的啤酒罐，心沉到谷底。

一个小时的时间，鹰国便被宣告了死刑。

“走吧，伙计。我们去你老家看看吧，至少亚述岛还在。”费金用指节粗鲁地敲了敲冯·卡塞的脑袋，“你想听的话我都告诉你了，时间还剩很多。我好久都没去过亚述岛了，上次去还是去年七月，去抢一个有钱的家伙的时候。”

“我也是。”冯·卡塞有些悲伤地答道。

……

他坐在花园的小亭里，用迷罔的目光看着他的花园，他的大海，他的童年。他记得他的小匣子就在亭子的阶前，里面沉睡着一堆金灿灿的古币。

“你拿去吧。”他沉默半㫾，对站在他身后的人开口道。“你全部拿去吧。”

“什么？”

“我幼时曾在阶前埋下过一个小铜匣，里面有一些金币。虽然不多，但这也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了。”冯·卡塞依旧凝视着前方，神情出奇的平静。

费金没有拒绝：“那可谢谢了，老兄。”

“我走了。”冯·卡塞摆摆手，站了起来。“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个……”费金犹豫了一下，提醒道：“你回去的时候，最好不要说真话。”

“为什么？”冯·卡塞微微一怔。

“因为，我担心……”费金忧心仲仲，“……你会因此而死。”

他的战友好像什么都没做就知道了唾手可得的真相，但他从来都没看清过支使他做事的那些人的真面目。

“什么？”

“因为，你永远敌不过资本的力量。我们伟大的祖国就是被这群混球弄得一团糟的。”

……

“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当博士再次看见冯·卡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博士的激动无以言表。

“是的，我回来了。”冯·卡塞略一点头，顾不得休息，继续道，“我带回了二十年后的消息。”

“晚了！一切都晚了！国会昨天已经通过了全面打压龙国的方案了！”博士唉声叹气道。

冯·卡塞很吃惊：“我不过离开了一分钟……”

“不，”博士悲痛地说，“你已经足足离开了三十二天了。我说过，机器不成熟……”

“我一定要阻止这场灾难！”冯·卡塞第一次如此激动，大声嚷嚷，“法案就是悲剧的开端！不能和龙国打经济战，我们会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鹰元会变成一张废纸不如，只有龙元、亚特兰提斯元能在鹰国流通！我们应该改革！要像龙国一样调整分配，让资本向劳动倾斜！我要向国会报告这件事！”

博士瞳孔一缩，大为吃惊：“这些，都是真的？”

冯·卡塞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重复强调：“我要向国会报告！”

博士安抚道：“好，好，你坐坐，我去联系。”

冯·卡塞坐了下来，闭上眼，长叹了一中气。鹰国究竟何去何从？他要如何说服国会？国会接下来会怎么做……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索，便感到心脏一阵剧痛。

一发子弹洞穿了他的心脏。

“博士，为什么……”

“因为，”托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资本的力量，你永远无法战胜。”

上尉艰难地抬起头，仰面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瞳光渐渐涣散。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过往的事纷沓而至，在他的脑中如走马灯般地轮番上演。

他想起了童年对着那堆金光灿灿的金币时的惊讶不已；想起了他曾经与费金捣毁毒巢时的硝烟弥漫；想起亚述岛海边的涛声阵阵，总是伴着他年幼躁动的心，渐渐沉睡……那里总是那么光明，令他眷恋不已……那里，就是他能为之献身的鹰国呀……

忽而，他嘴角一牵。

“呼……费金，我并不是因此而死，而是为此而死。”

作者里边的内涵大家多少都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