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明月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攀上拓跋踆的肩,低声央求。
“四哥,听月儿一次,别傻了!自母妃去世,从小到大,你一直护着我,四哥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攀到肩上的那只手,明明柔弱无骨,可拓跋踆的背脊却颤了颤,好似感受到千斤之重,只一瞬,深深的无感席卷心底,往日灼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冰冷而绝望。
拓跋踆嗓音嘶哑,带着无限的悲鸣。
“月儿,四哥没用。”
你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护着你,可哪次不是你护着我?
六岁那年,宫里遇到刺客,你毫无畏惧的扑到我身前为我挡了一剑。
十岁那年,宴上本用来针对我的毒酒,你替我饮了,虽是捡回半条命,自此却体弱多病,而我,只不过是发誓从此以往,滴酒不沾。
而今,你十七岁,我去又要眼睁睁再一次看着你……再次看着你踏入荆棘……
你让我……如何当得起这一声四哥!
拓跋明月看着眼前颤微微随时会倒下的身影,她知道,四哥此刻肯定不愿自已看到他悲凉的神色,所以仍就静静的跪在他身后,忍了忍眼里的泪意,轻声道。
“四哥,别怕,只是一场联姻,月儿应付得来,你知道的,月儿虽然体弱,但很聪慧,月儿也不怕。”
拓跋明月眼眸忽地一疑,在雨慕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暗光,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我的一定会活着回来,活着回大兴……活着回家!
拓跋明月眼里暗芒一瞬散去,只余低声呢喃。
“四哥,我答应你会好好的,你也答应我……要好好的……好吗?”
拓跋踆泪水和着雨水,覆盖了往日桀骜刚毅的脸庞,双手无力的覆住脸,低哑道。
“月儿,你先回去……我……我再求……求求父皇。”
拓跋明月无声轻叹,双手握住他微颤的肩,轻轻靠着他背上。
四哥,快了,再等等,等楚皓旸和莞泠来,就可以把你带回府了,不要……不要……再跪了!父皇从来没让我们兄妹俩失望过,无论多少次,都一样……
相府羽泠阁。
窗外雨声潺潺,苏莞泠看着昏黄的天幕,心里无有来的有些慌乱。
菱歌步履有些着急的跑进屋。
“不好了,小姐!”
苏莞泠眉头紧锁。
“怎么了?”
菱歌眉间满是担忧。
“十一皇子在外头求见小姐,好像有什么急事,全身都湿透了!”
苏莞泠心里也有些担忧。
“拓跋安?他现在在哪?你让他进相府没?”
菱歌点点头。
“我让他在羽泠阁外等着。”
苏莞泠抬脚便要走,瞥了瞥天色,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
菱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戊时。”
苏莞泠心想,八点左右,也不算太晚,刚走出羽泠阁,拓跋安便朝她奔过来……
“莞泠姐姐,明月姐姐让我来找你……”
苏莞泠见他全身湿透,脸上挂着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狼狈不堪,走进他,轻抚了他的肩膀。
“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拓跋安哽咽道。
“四哥在承光殿门口跪了一天,请求父皇撤了明月姐姐和亲圣旨,明月姐姐怕劝不住他,让我来找你和楚少将军去一道劝劝。
趁父皇还没大怒,把他带回王府,再贵下去,以父皇的脾气,只……只怕要受罚!”
拓跋安想起几年前拓跋宏削去拓跋踆`睿王’和白不染`逸王’封号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苏莞泠震惊道。
“他这是要抗旨!”
一个并不怎么受宠的皇子为一个同样不受宠的公主抗旨,若是皇帝震怒,结局可想而知。
苏莞泠看了看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拓跋安一眼,虽然知道八成是劝不住拓跋踆的,但明月既然让拓跋安来找自己和皓旸入宫,那定然是想让我们把人直接给带回四王府。
“你别哭了,我们赶紧走。”
拓跋安急忙点头,收了眼泪。
“楚少将军那边我已经让人去请了,他会在街上等我们。”
苏莞泠点点头。
“嗯。”
苏莞泠看向拿着两把伞,担忧她的菱歌,伸手接过伞。
“菱歌,爹不在相府,若是姐姐还有予泽问我,就是我出去了,晚点会自己回来,叫他们不要担心。”
菱歌眉头紧锁。
“二公子他,刚出门不久,不在府里。”
苏莞泠叹了口气。
“那直接去给姐姐说一声,免得到时候她知道我不在府里但心我。”
菱歌担忧的道。
“那小姐,你自己小心,我和叶恒在府里等你回来,到时候给你留门。”
苏莞泠点点头。
“好。”
街上的雨似乎下得要大些,暗沉的雨幕下,空无一人,只有三三两两微弱的灯火。
转角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红衣少年纵马而过,眉峰紧蹙,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楚皓旸远远看见苏莞泠,便微微弯了腰,路过她身旁时稍一用力,二话不说便把她捞上马。
楚皓旸把苏莞泠放在身前,瞥了一眼身后的拓跋安,拉紧缰绳,朗声道。
“十一皇子,先行一步。”
纵马急奔,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哗哗雨声。
楚皓旸把苏莞泠护在怀里,苏莞泠倒是没感受半分冷,没过多久他们便到了宫门口。
楚皓旸拿了令牌,苏莞泠他们顺利进了宫,直奔承光殿而去。
路上楚皓旸急得有些手足无措。
“阿泠,你说,阿踆他这是怎么了?连我都知道这是抗旨,他怎么还做?”
苏莞泠看到他担忧的模样,勉强扬起一抹笑,拉着他的手安慰道。
“皓旸,你别急,我们去把他带回来……带回来就好了。”
楚皓旸微微用力握了握苏莞泠牵着他的手,听话的点头。
“好,我们一起把他带回来。”
此刻,苏莞泠他们全身湿透,明明手里有伞,却是没有空撑。
看着走得极快的楚皓旸,此时苏莞泠才知道,原来有些人,虽无血缘,却可以胜似亲兄弟。
就像拓跋踆和楚皓旸,自小相识,年少一起沙场杀敌,并肩作战,他们是朋友,是战友,是知己,更是兄弟。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那个冰冷而疏离的称呼……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