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明殿位于上林苑的中心位置,因此面对前湖,背靠后湖,其间两湖以河流相连贯通,四面环水,等同是建在一座小岛上,因此分外清凉。不仅修建了一排拱形桥,还在沿湖水处置了十余条木舟子,方能通行。
隋娜的供词被呈上当天,御前的首领太监王枫的一个义子王进便来到了清凉殿。王进不似往日谄笑,他恭恭敬敬问道:“皇上遣奴才来问贵嫔娘娘和两位贵人可能否去一趟乾明殿?若是娘娘身子不爽利,不去也是无妨的。”
一场大戏终于要开幕了,她怎么能不去?嘤鸣忙道:“本宫这就去。”说着,便让人去叫庆贵人和谦贵人二人来清凉殿。
清凉殿离乾明殿也算近,乘着架與,约不到半个时辰,便就到了乾明殿,上林苑真正的中心,其中最为辉煌壮阔的建筑。
上了台阶,王进上前,殿门吱呀一声打开,王进弓着腰引她入殿。这殿中的地上铺设着赤金
色的方砖,其间拼接得毫无缝隙,地面敞亮光洁无比。
王进带着她与其他二人到东侧暖阁中,这暖阁异常宽敞,置着一尊巨大的绣着竹林的屏风,屏风上的竹叶青翠,一节攢一枝,千叶攒万叶,尽显竹木之傲骨。只见承晔正襟危坐高位之上,而太后与皇后也端坐在左右旁边的两架紫檀圈椅上,宫女太监全都垂手侍立,谦恭默然。
嘤鸣和二贵人忙上前屈膝请安,待行完了礼,只见宽敞的暖阁里,左右两排挤满了人,分别是:宣华夫人、昭妃、沈昭媛、王修容、盛婕妤、僖嫔、询嫔。以及德睦夫人、诚妃、高修仪,其间有了一个空位,再下,便是郑婕妤、娴嫔、福嫔,有余下了两个位子,十有八九是留给谦贵人和庆贵人的。却唯独没有留给史婕妤的空位。
嘤鸣看着几乎世妇、诸嫔妃都到了场,不由心道:看来,史婕妤这是败露了。待三人落座之后,皇帝脸色冷肃,语气冷然道:“带史婕妤进来!”
话声未落,王枫带着史妙容从屏风后走出。
史妙容素来是个美人,娇俏可人。漠南的肥美水草,天苍苍野茫茫,养育出她的冶丽风华。如今却面容憔悴,像是很久没有安睡了一般。十八岁芳龄,如今却平白老了十岁一般。
皇帝看了一眼史婕妤,冷声道:“史氏,你知道,朕让你过来,是为什么吗?”
史婕妤自从隋娜被押走带去了慎刑司,便就没有安睡过。闻言,心中难免忐忑,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故作可怜,只道:“妙容不知。”
听了这话,皇帝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紫檀木龙纹炕几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炕几上的荼盏都跟着颤抖。
皇帝素来沉稳,这般喜怒形于色,不由让在场的嫔妃们都吓了一跳,史婕妤更是身形抖得像是狂风之中的一片枯叶,摇摇欲坠。
只有僖嫔看在眼里,眼中闪过快意。
皇帝怒道:“你居然还敢狡辩,史氏,隋娜都已经召了,她说了,是你指使她,在僖嫔是汤药中加入故意大剂量的开胃药物,致使僖嫔腹中胎儿过大的,一五一十,都已经写在了这张供词上了。”
说着,皇帝从袖子取出厚厚几张纸,丢到史氏面前,眼中俱是厌恶:“你自己看吧!”
史氏闻言,早已目光涣散,宛如一具僵尸,僵直的跪在地上,此时正值春寒料峭,她的膝盖处隐隐寒凉作痛。
她麻木地捡起落在地上的供词,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无比详尽的描述。隋娜是她母亲恪瑞大长公主在远嫁漠南后,精心培养的一个奴隶,从小服侍自己,想不到,她居然敢,居然会背叛自己。
史氏看完了这些供词,一言不发,只静静地跪在那里。皇帝眼中闪过寒光:“朕自视对你处处优待,让你一入宫便是悫贵人,不久就进了芬仪,不出半年便就封了婕妤。想不到,你自持是朕的亲族,却半分没有学到姑母的柔顺宽厚。”
史妙容听着这些话,居然笑道:“臣妾如此做,还不是为了完成臣妾母亲的遗志和父汗的愿望,让柔然一族出一位皇后!为了这个皇后之位,臣妾什么都做得了,区区杀母夺子,这算得了什么?”
她这般直言不讳,气得皇后和德睦夫人面色大变,早知道史氏这般野心,早早就该留意史氏。
史氏惨笑一声:“表哥,臣妾从小,母亲就告诉臣妾,臣妾身上有着慕容氏一族的血脉,总有一日,臣妾身上的血脉将会流回皇族之中。为了延续柔然一族的荣耀,也为了成为皇族之中令人瞩目的存在。区区一个僖嫔算得了什么。僖嫔死了,臣妾还可以平白多得一个孩子,多一个筹码,来谋求更高的位份。只可惜,臣妾失败了。”
皇帝看着她,语气表面平静道:“你这个毒妇。”
史氏闻言,激烈地说道:“在皇上眼中,臣妾的确是毒妇。可臣妾想要问问,在荣华富贵和权力面前,在这皇宫里,能有几个嫔妃是没有害过人的,皇上又能保证,她们将来就不会做下和臣妾一样的事情吗?”
皇帝闻言,看了嘤鸣一眼,不假思索道:“皇后不会,昭妃不会,朕的鸣儿也不会!有很多人都不会。史氏,你如今罪大恶极,满口胡言,朕看在恪瑞大长公主的份上,留你一条性命,夺去婕妤位份,待遇不变,幽禁芸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