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初觉得这几日的执明有些异常。
那日他醒来,是执明扶着他下床的,之后不顾他的挣扎,硬要给他喂药。莫非他是知道了什么?
可若是知道了什么,依照执明的决绝,不可能不对他说。他清楚的记得三年前,执明曾亲口对他说,今非昔比,他们回不去了。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怪怪的。就好像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只有他被蒙在鼓里自欺欺人一样。
执明,你到底怎么想的?
罢了,或许他真的怀疑了自己。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反正,自己也是过一天少一天的人了,无论怎样,他只想好好过完余下的日子。
流蓝看着毓初手执画笔,就这样呆呆的在凉亭中坐了一上午,纸上始终是一片空白。
“王爷,起风了,我们回屋去吧。”流蓝看着毓初苍白的面色道。若是这位主子有什么好歹,自己可没办法向王上交差啊。
毓初淡淡的,手中笔如游龙,不过片刻便是一株寒梅印上,于寒风猎猎中摇曳生姿,不屈不挠。
眼看着毓初没有回去的意思,流蓝焦急的皱眉,叹口气,还想再劝,却听毓初淡淡道:
“我又不是纸做的,你无须担心。”
这风来的猛,只吹的没开落的羽琼都是左摇右摆的。流蓝撇撇嘴,自己怎么能不担心?只怕如果你有事,王上会砍了我的头呢。
话说流蓝跟着毓骁也已经有十几年了,未曾见过王上对谁这般上心,除了死去的毓埥王上之外,王上对这位王爷那可是真好。好到外面都说王爷是未来的王夫?
王夫?
流蓝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跳,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看前面还在作画的美男子,这,若是王爷就是王夫,美则美矣,只是…太过单薄了些?
“流蓝。”
“流蓝。”
毓初叫了两声,流蓝才从那不可思议的奇怪想法中拔了出来,连忙应声上前。
“这幅画收好,我还要用。”
流蓝看了看毓初笔下的画,夸赞了一番,小心收拾起来。毓初看流蓝满面愁色,不愿让他太过为难,遂抬步回房。
回了房,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袭森森黑衣。
“毓初见过陛下,吾王万岁。”
执明虚扶了一把,毓初抬眸看到执明,心中却是一沉。怎么…
执明将垂在左侧的头发拢了上去,端的一脸严肃庄重。
就好像,那年的执明,自从不信了慕容离之后,就将平日的温顺和气和对慕容离的信任撇的一干二净。就将往日里的承诺收拾的一丝不落。
眼前人不动声色的垂眸,执明却依旧没有放过那人眼中的一抹消沉暗淡。心里一紧。
“阿离今日可好?”
“回陛下,蒙陛下器重,臣一切都好。”
执明道:“阿离和本王还是如此生疏呢。”
毓初温笑答:“臣有一挚友,曾常说‘礼不可废’臣觉得亦如是。”
执明不置可否,朝外摆摆手,小胖即将什么端了上来,执明轻笑着将盖在盒子上的黄布掀开,拿出盒子缓缓打开,取出一支发簪道:
“这是本王送给阿离的血玉簪。”
“臣谢过王上。”
毓初静静看着执明手中的发簪,温笑着答谢。执明戏谑一笑,上前将手中发簪稳稳插入毓初松松挽就的发中。感受到面前人的紧张,心里暗暗发笑。
慕容离,我看你还能装多久?
毓初皱眉,只盼着执明什么时候能走,再这样下去,自己的计划只怕是…
可是天不遂人愿,执明依旧住在清和宫,晚上和他下棋,白天一有空就陪他作画弹琴,每日三餐必须和毓初同进不说,还做的全是毓初喜欢吃的菜。
只把毓初苦不堪言。
每日里软语温存虽好,却是怕……
日子虽然同往日并无变化,毓初却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心情。总是有什么隐隐压着自己,让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轻松起来。
虽然眼前的执明和以前那个单纯的执明一模一样,还是那么在意他,可又有什么已经变了。
“阿离还不睡吗?”执明看着里间床上幽微的灯火,出口问道。
方才不是说好最后一局棋了吗?不是说好睡觉了吗?怎么还没睡?
“嗯,睡了。”
毓初的声音闷闷的传来,随即内间灯火熄灭。执明躺在榻上,一片心安。虽然超纲之上有很多人反对,但到底自己是一国之君。睡到清和宫,虽然荒唐,倒也没什么人敢说。就连史官都紧紧闭着嘴巴。
执明以为是自己的威严所致,哪里料到是凌越私下里做了工作,此时众人只当王上心悦使臣嘞。
执明躺在榻上,这几日睡觉都是一沾枕头就睡着,可今日却总也睡不着。派莫澜去查的事情也有了着落。
毓初是慕容离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可是,仲堃仪被自己收归门下。虽这三年里,自己同仲堃仪也是有些私交,但若他知道慕容离没死,只怕是又要生出些事。
再者即乾元的事。自己放了他走,却是被佐奕利用,只怕那乾元不是个好的,竟恩将仇报。只犯均天边境,且有攻城器械所助,若非遖宿出兵相助,只怕……
再者即是遖宿,虽有盟约,却听莫澜报说遖宿毓骁有了贵人相助,正打造攻城器械和防守器械,虽不知实情,然军事乃一国之本,虽现下均天安宁,岂不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遖宿的贵人,遖宿的王爷,遖宿……
执明突然想起什么,想那时他去遖宿逢春城时所见,遖宿百姓对慕容离赞不绝口,直说毓初乃是毓骁贵人云云。
不行!这事得找莫澜好好问问。
执明想着想着,脑子昏昏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