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骁王上今日下朝极早,主要是由于这凝霜阁的主人来了。来人一袭白袍,如青竹般挺立在阁间高台之上,神色从容,丝毫不见立于繁华的重重御宇间的自卑和慌乱。一颦一笑,绝代风华。毓骁缓缓登上阁间。
恍惚间,又见当年红衣男子立于庭中吹箫,面色如水,一样的绝代风华。只是此时此刻的他,名叫毓初,再不是慕容离,也无了慕容离眉目间的那种哀色。
“阿初”缓缓出声,声音却是激动的颤抖,“你回来了?”
那人闻声缓缓转身,唇边一抹笑意微漾,温润如玉,继而深深一礼。
“王兄。”
毓骁上前,拍拍人的肩头,
“回来就好,王兄一直盼着呢。”
毓初好笑的叹口气,“再不回来,王兄恐怕就要着人去山中寻我了吧。”
毓骁放在肩上的手略微使力,话语间却满是责备“阿初不帮王兄处理政事也罢了,还整日游离于山间,你可是我遖宿王爷,你若游离不定,没得叫百姓以为我兄弟二人不合,嗯?”
毓初淡淡勾唇,笑意却是不达眼底,“只怕那些大臣都以为我要夺王兄的江山,都盼着我离王兄远些罢。”
毓骁知道,当年救治了慕容离后,他忘却前尘往事,故而自己力排众议,封他做了遖宿之王,甚至改了王姓,只怕此后,虽无人在自己身边多嘴,却也有多多少少的流言蜚语被毓初听了去,虽在自己面前不曾说,然而离朝归隐却是有道理的。
看毓骁面色难堪,毓初即扬起一抹笑:
“阿初不过笑玩之言,王兄怎的当了真?阿初来这里已有半日,不曾用膳,腹中饥饿,王兄可愿施舍些?”
毓骁正想着如何逗人开心,却不料毓初先开了口,倒把自己逗笑了,随即笑道:
“是王兄的错,竟忘了这回事,流蓝,摆宴风露宫”旁边一唤作流蓝的男子应声去了,毓骁方同毓初并肩前往。
风露宫,乃帝王寝宫。说来也怪,毓骁如今已二十有六,却仍不见立妃立后,后宫空无一人,臣子们几番劝说,却被尽数打了下去,还言若再有提起此事者,皆杀无赦。臣子们虽然心焦,却终究不敢再上书劝谏。
觥筹交错间二人皆是薄醉,在月华下相衬下毓初的皮肤愈发苍白,好像月光打在脸上都能被反射出去一样。无人斟酒,无人伴歌舞,二人就这样自斟自饮,把酒言欢,宠辱偕忘,好不自在。
“阿初啊,我遖宿虽然物产丰富,但如此闭关锁国,不是长久之计,若想长治久安,须向天权派出使臣,与天权通商往来。你觉得如何?”毓骁醉醺醺的,眼中略有疲态,他看着毓初的脸,颇有几分无奈的倒苦水。
醉意朦胧间听人问话,毓初不由得笑出声“王兄,你只管通你的商就是,又何苦来问我?我只是挂个闲名而已,又哪里就想管你的政事?没得让人劳心劳神。”
“我是怕你……”毓骁沉吟,眉头紧锁。
把手中酒盅把玩一番。方仰脖饮尽杯中酒,疑惑道:“怕我什么?王兄大胆去做就是,不知顾及我是所为何事?自三年前一病,阿初再也记不得先前任何事,莫非我与那天权有何渊源?方使得王兄怕这怕那?”
毓骁眉头一跳,道:“阿初多虑了,哪里就有你的关系?你本是我遖宿王爷。只不过我事事都问习惯了,今日也是随口一问。阿初可不能乱想。”
毓初展颜,抬手添酒,道:“王兄老大不小了,不如后院添个人,也好为你分忧。”
毓骁苦笑一声,缓缓道:“黄金千两易得,知音一个难求,哪里就随随便便找个人了呢?王兄虽是一国之君,倒也不想随便耽误别人家的子弟。”
推杯换盏,已至深夜。毓骁为醉倒的人披一件衣服,悄悄出去,对流蓝道:“今日歇在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