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兰玛珊蒂晨起胃口不佳,早膳也未进几口,特意几色点心进来,兰玛珊蒂拣了一块芸豆糕,一口吞下说道,“这个张五哥的手艺!”
“慢点,等一下还有炙烤鹌鹑,缠花云梦肘子,金银夹花蟹肉卷等热菜,糕点要是吃多了,有人怕是要后悔。”海东来掩口笑道。
海东来突然从兰玛珊蒂手里执壶一把,里面盛着西域进贡的上好葡萄酒,“之前我特意问过太医,你不能饮酒。”
“……”兰玛珊蒂默默叹气。
“你怀着孩子,本来就辛苦,还要终日闷在家里,阿兰,对不起。”海东来很不是滋味。
“没事……”
“为夫,给你安排一些乐子可好?”
在愉快吃过一道甜食奶油松子卷后,海东来便带着兰玛珊蒂,打着伞,到院落中,兰玛珊蒂有些好奇,令人意外的是院中摆放着十余盆盆景树。
这些盆景所选花盆均为越窑青瓷或白瓷,质地如冰似玉,温润秀雅,花盆形状配合着盆内植物修剪的姿态,或方或圆。盆中植物不仅有传统盆景树种黑松,地柏,垂柳,石榴等,也有长安少见的菩提和榕树,这些植物均是经过积年花匠精心栽培修剪,再配合着富贵如意,多子多福的主题,显得典雅别致。
“那两盆紫藤,迎春当时正值花期,在案上开足了几个月的功夫,我瞧着你着实喜欢。所以也特意从府中挪过来了。”看着兰玛珊蒂欢喜的模样,海东来笑意渐浓。
“不过,这样会不会惹人注意?”
“我所用之人,皆是自己信任的,你安心。阿兰,看那盆黑松天生得枝干遒劲,道骨仙风,为夫特命花匠修剪成西王母瑶台欢宴的形态;还有这盆地柏分枝细密,正面看着仿佛翔龙出云;那盆石榴色泽艳丽又果实累累……”说到此处,海东来便顿住了。
“有什么寓意?”
“……多子多福呗。”海东来的声音小了下去。
兰玛珊蒂有些害羞,手不由得放在腹上。
海东来有些幸福的感觉,想到一个物件,对着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须臾间几个人,将一架十二扇楠木屏风抬入院内,这屏风中央嵌着白色蝉翼纱,绣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四周楠木透雕着菩萨,罗汉,飞天等佛教人物。
“东来,这个屏风有什么特别的?你特意带到此处。”兰玛珊蒂觉得这个屏风不常见。
“你猜是谁送给我的?”
“……”兰玛珊蒂知道他故意卖关子,加上这个问题,她又一时间没有答案,赌气不回答。
“是广郡王送的……”海东来刷完帅,便悠悠开口道,“他中途苏醒,便命俱文珍将其屏风送给我。”
“他?”这个答案兰玛珊蒂着实意想不到,“他重伤,自顾不暇,竟然送礼物给你?!”
“这个要挟,也是示威啊!舒王之子,李涉的死亡,广郡王他脱不了干系,我把查到的情况,如实汇报给陛下了,然而陛下顾及到太子地位和名望,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广郡王让俱文珍送礼给我,就是要明明白白告诉我,禁军统领之一俱文珍是他的人,我收了礼物,便是受了他的好意,对于他的所作所为,会坐视不管。”海东来的眼神顿时冰冷刺骨。
“那你为何接受?为了太子?”
“是为了正统和大唐的安定,太子名分早定,广郡王作为他的长子,一旦这种罪名沾染上了,便有人蠢蠢欲动。”海东来不动声色地盖住了新裂开的伤口。
“东来……”兰玛珊蒂察觉他的异样,正打算询问。
海东来忙岔开话题,“这个屏风很特殊,乃是前朝河西节度使所献,上面绣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是太宗朝玄奘法师,亲自译成汉文,由书法名家写成,刺绣的人也都是河西地区的世家千金,这些女孩平素就读书识字,潜心礼佛,并非寻常绣娘。阿兰,这字的笔画,转折,神韵皆与书法名家所写完全一致。高僧常说读这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可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阿兰,你时常可吟诵这多心经,如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肚子里的孩子便会明白,唯有少些贪念,诚心礼佛方能玉宇澄清,心中自有大光明。”
“……”兰玛珊蒂一时讷讷,很快又嗤笑着,“这个胎儿还能接受佛理的熏陶?”
海东来白了她一眼,“万一有用呢?”
“好,好……”兰玛珊蒂盈然笑意若一朵娇艳玫瑰绽放双颊,曼妙眸光盈满笑意。
海东来满意地点点头,“阿兰,给你看一件稀罕物。”
二名小厮抬进来一梨花木所制长案,摆上一只百宝香炉。
这香炉有一尺来高,上面装饰着花草,飞禽走兽,天女乐伎等,均为金银线雕刻而成,栩栩如生,香炉的两只脚雕成雌雄两只麒麟形状,围拱着香炉上的装饰,此外香炉周身还镶嵌着玛瑙珊瑚等物。
兰玛珊蒂有些不以为然,正想着如何嘲讽海东来的奢侈,谁知海东来笑着道,“这是九皇子所赠送的,为夫不收可不行。”
“他?”又一个意料不到的答案。
“韦贵妃之死,朝野内外,议论纷纷,舒王受到牵扯,被软禁在府内,广郡王伤重在太子宫,这件事,九皇子是受益者。他给我送礼之时,语无伦次,甚至直接叫屈了。无论这件事是否与他有关,我如若拒绝这个香炉,他怕是要惹出更大的事情来。”
“不过,这个香炉也没有什么稀罕的。”
“这香炉本是中宗朝安乐公主献与中宗贺寿之物,为夫最初也是想着这只是件寻常宝物,但九皇子解释说,这是陛下在册封其母李淑妃时所赐的,同时他命人将这香炉抬到外间焚上宫制百合香一看,果然是非比寻常之物。”
说着海东来便命人焚起香来,随着焚香升起的烟雾缓缓散开,院中人不禁失声惊叹,只见透过烟雾看着香炉上装饰的飞禽走兽,天女乐伎都动了起来,飞禽走兽仿佛在嬉戏追猎,天女乐伎在伴着鼓笙吹箫之音翩翩起舞,就连花草也给人以徐徐开放之感,特别是香炉两只脚上的麒麟似乎在努力向上攀爬。
兰玛珊蒂最为兴奋,她终日憋在院落里,耳闻丝竹声,却听不真切,也不能跳舞,现在看到这百宝香炉如此神奇,不禁连连拍手,手舞足蹈起来,就连海东来瞪眼提醒都按捺不住她的兴奋。
海东来看着兰玛珊蒂舞蹈的兴致大起,实在是害怕,他忙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故意语气凝重道,“其实,九皇子送这件礼物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兰玛珊蒂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那前朝安乐公主李裹儿乃是她父皇被武后贬为庐陵王时,在贬谪的路上所降生,因事发仓促,连用来包裹婴儿的襁褓都未曾准备,庐陵王只得脱下身上的衣衫用来包裹,所以她的小名叫做裹儿,起这个名字也是要她记得出生时的艰难险阻,后来中宗复位,她也被册为安乐公主自有一番泼天富贵,怎奈她一朝富贵就全然忘了当年的贫贱挫折,仗着父皇,母后的宠爱,自诩自己光艳动天下的容貌,任性妄为,与一众奸佞小人互相勾结最终弑君弑父,自己也被处死并废为庶人。”
“你的意思是,他在暗示自己不做安乐公主?”
“嗯,对。”海东来自己这番说辞,让兰玛珊蒂跳舞的兴致没了,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忙配合一番点头。
“阿兰,我们去前面楼中听曲子吧!”看到她一副恹恹然的模样,海东来又开始心疼起来。
兰玛珊蒂眼中一亮,但又叹息道,“长安城里的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前面人来人往的,我还是不出去了。”
“有我在,你想哪儿都行的。”海东来的情意浓烈,言语中饱含深意。
“好。”兰玛珊蒂有些不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