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兰玛珊蒂顿时想到自己和窦二郎当初遇到的“宫市”，“我虽然是外族人，也是知道的。这些宦官想出各种方法欺压百姓，他们设立了宫市，让小太监去集市上采购宫里所需要的物资，以皇家的名义强买，价格只给十分之一，然后回去高价报账，从中获利。到了后来居然站在街上见什么好的东西直接拿走钱也不给了，所以百姓们避之不及，称他们叫白望，余大人说，百姓中流传着一句俗语，遇到白望，一天白忙。王叔文王大人想替老百姓做主，这很好，比你好。”
海东来停了下来，深深叹气，“阿兰，哎……我搜罗天下的消息，更加清楚这些阉人的手段和恶毒，最近这些宦官还想出各种花招盘剥欺压百姓，大肆敛财，他们以为陛下饲养宠物为名开设五坊，他们居然把鸟网挂在百姓家门口，如果百姓不小心碰到鸟网，就说吓走了要给皇帝捕的鸟，轻则索要钱财，重则一顿毒打。陛下高高在上住在深宫，这些阉人胡作非为，百姓怨声载道。”
兰玛珊蒂听后全身血液沸腾，吼道，“他们胡作非为，那你们呢？你们是高高挂起，各个都是明哲保身的态度！助纣为虐！”
海东来勾魂的眼映着烛光，“阿兰……自从胫原之变，大唐便出现了两大顽疾，第一大顽疾是藩镇。虽然陛下殚精竭虑，藩镇势力被削弱，他们只是蛰伏起来，表面上很听话，但内心依然有着割据地方，当土皇帝的想法。而朝廷没有足够的力量去解决这种问题，只能保持现在的均衡状态。第二大顽疾是宦官专权，在陛下执政初期，他以极大的决心限制宦官的势力，一度把宦官打压的很惨。但当泾原兵变发生后，陛下开始不再相信武将，于是，再次重用宦官，从而制约武将。这种制约让唐军的战斗力削弱，却奇迹般形成一种微妙的政治平衡。”
“均衡？”兰玛珊蒂微眯了眯双眼，“东来，你的意思是说，看似的两大顽疾，却出现了以毒攻毒的奇效，让政治局势，地方和中央的局势，完全均衡。”
“没错！兰玛珊蒂，你实在一点就通啊，比那些文官武将聪慧抬多了。”海东来执起双手，“这两大顽疾，恰好是让唐王朝在安史之乱过后，依然继续存活下来。”
海东来他暗色的眸子凝在兰玛珊蒂半张玉璧一样的脸上，那抹冷意转瞬即逝，“阿兰，你可能觉得我很残忍，但我依然认为，王叔文和太子殿下想要进行的改革，并不符合实际，不但不会让唐王朝走向中兴，反而会在大刀阔斧的改革后，让唐王朝再次陷入混乱之中，就好像陛下那时一样。当王叔文将改革的矛头指向宦官和藩镇，就意味着他已经失败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但是骨感，而且相当残酷。无论再残酷，现实依旧是现实。而王叔文，显然对于这样的现实，并没有太深刻的理解。”
半响两个人无话，一个在沉思，一个在翻找资料。
“看到了，这应该就是李尽忠。”海东来翻开一张帛书，举着烛台凑近，“瞧瞧，美人崔雪玑十六由武勋军人送入宫中，生得白净可人，虽五官不甚出挑，但天生得一双凤眼极有情韵，再配上长眉入鬓，颇得代宗欢心。”
后在延秋门大火中自尽。
兰玛珊蒂看着墨迹褪去的那行字，心头一紧，过了一会儿，他才伸手翻开那张薄薄的纸，其上记载，崔雪玑在酷刑之后，送入冷宫，心灰意冷之下，后在延秋门大火中自尽。
兰玛珊蒂默默捏紧了帛书，“自尽了？大火！”
海东来站在她身侧，死死盯着武勋军人四个字，眼中看不出半点情绪，“这个自戕大火，是一个金蝉脱壳之计。”
兰玛珊蒂收起情绪，扫了那堆皇室子弟和妃嫔的资料，“你怀疑帮助她的神秘人物在这里？”
“嗯。那我们通览一遍吧！”
突然兰玛珊蒂看到一段名字产生了好奇，“东来，这个董妃和其子福王都擅长舞蹈，甚是有趣，不过他们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行。”
海东来轻笑一声舞痴，耐心解释道，“董妃出身不好，所以档案记载很少。她是剑南节度使进贡宫中，年轻时舞艺出众，尤其擅长玄宗朝杨贵妃所舞霓裳羽衣舞，由于色艺双绝，一度宠冠后宫，更难得是虽得殊宠，却不持宠而娇。”
“你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兰玛珊蒂有些惊讶，八卦之心燃起，档案上都没有的事情，他竟然知道，海东来并非八卦之人。
“因为陛下。”海东来白了她一眼，“陛下年幼痛失母亲，董妃待其极好，甚至超过亲生儿子福王。故而，陛下曾多次提起她，陛下很记挂她。”
海东来突然停住，想起一件事，“陛下还很记挂弟弟福王，根据他的回忆，福王虽母妃出身不高，但他本人从小就勤奋好学，无论是儒家经典，骑马射猎，乃至吟诗作对皆出于众皇子之上，虽年纪比陛下少了五岁，却毫无半分孩子气，给人谦谦君子之感。”
“那他们现在呢？档案中没有记载，难道还活着？是高寿？”
“哎……陛下生平有两件极其痛苦之事，第一，是生母沈氏生死不知，在战乱中，不知所踪；第二，便是董妃之死。”
“死了？”
“福王越是优秀越是招来其他势力的忌惮，因此他们母子在宫中一直小心翼翼的生活着，从不敢妄自尊大，引人非议，即便如此，依然战战兢兢，而代宗对待陛下更没有半点和颜悦色，陛下是自身难保，他们三人抱团取暖多年。直到有一年，董妃因恐惧，害怕，终日郁郁寡欢，夜半常去她殿前庭院里徘徊散心，她死去那日也是如此，因此上夜的侍女见她出去也未放在心上，第二天，侍女遍寻主子不变，惊动了众人，禁军、侍卫、侍女，把整个院子翻了个遍，后来才发觉她在井中，可怜她已是溺毙身亡。”
“竟然和韦贵妃之死如此相似！”兰玛珊蒂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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