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窝,是宫门边私设的赌坊,一般都是由最得宠的宦官保护和把持。大明宫的主子们,包括皇帝,默许它的存在,奴才也得一点点乐子,将当一种君恩。各方势力还可以从中获得情报消息,交换各种权力和便利,包括宫女出宫门的机会。
在逍遥窝,不管官职,无论男女,放荡不羁,只图一时快意,兴致上来,一赌干金,无所畏惧。权力就是一种豪赌,他们生活在权力的金字塔种,深知只有站在顶峰,才能执掌生死,不被他人左右。只不过现实生活中做不到,而在赌场可以获得那种快感。
“大人,面具、门牌已经备好,一切打理妥当。”马三躬身递了一个包袱给兰玛珊蒂,精明的他断定海夫人的心肠和脾气甚好,不似他家那位大人。
“那个宫女今晚会出现吗?”海东来从兰玛珊蒂手中接过包袱,扶她上马车。
“会!”马三用余光捕捉到这一幕,实在有些瞠目结舌。
海东来嘴角微勾,光一般闪进车内,此时欲言又止的马三慌忙道,“大人,您的红伞……有些点眼……”
“知道了,马三,谢谢你。”马内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诚恳又真切。
马三一边擦冷汗,一边推谢,他一直想提醒海东来不能带红伞,但是红伞可是他家大人的本体啊,他怎么敢呢?适才发觉海大人对夫人的温柔呵护,马三便打着胆子提醒。想来海大人必定不会当着夫人的面前,对自己怎么样,即便大人发怒,心善的夫人求个情便可安然无恙。
马车上,海东来笑着把面具戴在兰玛珊蒂的俏脸上,“小狐狸,这个很适合你。”
兰玛珊蒂边腹诽边问道,“为何要戴面具入内?”
“这本就是鬼鬼祟祟,见不得光的地方,再者,不戴面具,怕是没人敢去。”海东来看到她一双眼睛弯弯的带着笑,可这仓皇暗淡的月光下的笑容,无端带了说不出的寂寥之感。他心里一沉,似是根本没经思索,“阿兰,既然你执意要过来,那么一定紧随在我身边。”
“嗯。”
“我指的不只是今晚。”他的眼睛包含深意。
兰玛珊蒂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庞,但不由得紧紧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好。”
一个武功高手必得有一双精妙的手和一双眼力极强的眼睛。一个精于舞蹈的人,必得又极强的身体控制能力和洞察力。若将这诸般手法用在掷骰子上,又如何能输?
这一晚上逍遥窝的双陆桌上已经换了数十个骰子,但不管怎么换骰子,对面那两个带着狐狸面具的顾客却总能丢出需要的点数。无论多么熟练的双陆老手,无论多么奇妙的策略,在对方要几点便是几点的骰子面前皆是不堪一击——当然,对方的策略也自是精密。
逍遥窝的庄家不禁有些后悔;当初那两个身着过分的客人走进赌坊的时候他便该警觉的,只不过他们门牌,还丢了两块极其精美的芙蓉玉,这怕不是什么主子混进来玩耍。
那两人自从坐下之后就没有输过一文钱!如今那两桌边上围了数十观众,皆是惊讶羡慕,还有不少人跃跃欲试。
玩了将近一个时辰,红衣人问他的同伴道,“如今有多少了?“
他身旁白鹤一般优雅的白衣人点了点手边的金银铜钱,然后轻笑一声说道,“一千百贯出头了,时候差不多,咱们该回去了!”
红衣人应了一声,抬头扫视四周,丢了好几包金叶子,平和地说道,“可有人原意再来一局双陆?只要你的赌注多于一百贯,我便以桌上的全部为赌注。“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如此平稳,竟让他显得有些狂妄。周围那些老赌客少不得愤愤——难道这人当真便这么肯定自己不会输?有了这般愤慨,再加上一赢二十的赔率,终于还是有一个带着绿色面具的人,犹豫了半刻,把自己的赌本搁下,然后坐到了桌前。
红衣人似乎急着结束,几乎是抓起骰子就丢,投了骰子便移动棋子,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但是他投出的点数和策略却仍然没有丝毫破绽,于是半刻钟之后这一盘双陆便结束了。
红衣人无心停留,牵着白衣人,便走了。他们二人仿佛深夜中的盗匪一般,拖着一大包钱财风一般地消失了,来无影去也无踪。
只可惜再熟练的盗贼也不免落下破绽,更何况这两个不熟练的盗匪。两人如此高调的行径,引起了一双眼睛的注视。
是夜,月拢微云,数点寒星,长安城内一片寂静。
海东来和一身男装的兰玛珊蒂二人走在大明宫外幽暗的小径上,四下一片死寂,耳边回响他俩细碎的脚步声。
兰玛珊蒂只觉今夜露水甚重,遍体生寒。海东来似乎知道一般,掀起自己的披风,把她护在怀里。
此时,突然前面出现几名陌生男子,一副护院的装扮,领头人道,“我家主人想请两位公子小聚半刻。”
海东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要是我不想呢?”
“哼,那咱们哥几个就得认真请了!”
兰玛珊蒂暗笑了一声,“不必劳烦小哥了,我们去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