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宫门口
海东来坐在车中,便远远听到了争吵之声。掀开车帘,见宫门前几名禁军围住了一辆车子,那车装饰华丽,浅黄幔帐,显然是皇亲所乘。
余明堂皱眉道,“是太子。”
“不要停留,即刻去长明宫。”
车内,身体笨重的太子和广郡王在争执。
广郡王急道,“父亲,此刻千万不要进长宁宫。太危险了!”
太子沉吟道“不行,我得去。我们几番消息,已经确定此刻圣人莫名其妙病危,而他的身边只有野心勃勃的韦贵妃和李尽忠等人。李纯,圣人终究是我父亲,你的祖父,我不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置之不理。”
广郡王见他沉下脸来,不由有些心慌,“可是那些禁卫——”
太子被阻拦,心下有气,冷笑道,“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只靠着这一群饭桶,又能干什么了?”
广郡王负手凝思,“父亲,我说那些禁卫都是李尽忠的手下,他们借口宫内盗窃,封锁宫门。我们现在贸然进去,怕是成了瓮中之鳖,自己的安全都成问题!”
太子倒吸一口凉气,“那……那怎么办?”
广郡王暗自思考半刻,不得不说,“父亲,你放心,我在韦贵妃身边安插了人,韦贵妃让他邀请李亦君,他多请了一个!”
太子脑中轰然一响,“谁?!”
广郡王略有些得意道,“海东来!”
太子舒展了眉头,“……吾儿聪慧,海东来对圣人忠心耿耿,那些禁卫不敢随意拦截,同时,有他在场,李尽忠他们断然不敢乱来。”
广郡王见状,怕父亲再次改变主意,忙下令道,“回东宫!”
这边,海东来的车辆至宫门口,余明堂纵马走近,“内卫统领海东来,左司余明堂!”
几名禁卫一齐施礼,“两位大人见谅。宫里才出了盗窃案,封锁宫门乃是常例,也是为几位殿下安全起见。怕是——”
余明堂心道不好,不得不启用了备用方法,海东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进内宫,“我等奉了韦贵妃的旨意入宫!”
躲在暗处杨志廉心下一惊,此刻绝对不能让海东来入宫,否则大事必败。于是他走近道,“那有没有相关的凭证?”
余明堂冷笑道,“是口敕,有海统领为人证,你不信可以去车上验证。”
杨志廉大怒,他不敢向海东来求证,也不敢公开和内卫撕破脸,只能扬手向一旁的禁卫掴了去。
余明堂声色不动,随手一扶,已握住他手腕,微笑道,“留神啊!”
杨志廉手腕被扣,虽不疼痛,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知自己决不是余明堂的对手,恨恨白了他一眼。余明堂一笑松手,“放行吗?”
“放……放……”
杨志廉要发作不敢,就此罢手却又不甘。正在尴尬,只听远处辚辚作响,却是李亦君的车驾到了,忙自言自语道,“李大人做什么来了?本将去看看。”
说着急匆匆走开。余明堂微微一笑,躬身相送。
车上的海东来松了口气,他们肯放他进去,可见陛下目前性命犹在,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从他的方向,正能看到李亦君一张侧脸。李亦君的车驾宽敞,又有帘幕遮挡,这般看人看得清清楚楚,可见他只坐了一角,这车中还有他人。可这人始终没出声音,见了杨志廉似乎也不曾招呼行礼,以杨志廉的脾气,不曾当场发作,也是异数。
他好奇心起,侧了侧身子,似是漫不经心地对着车辆挥手一下。就在这瞬息之间,忽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那个人是武功高手,海东来是习武之人,自然而然侧开了身子,双足略分,右手微扬,只要周围稍有异动,他便进可攻退可守。
海东来大奇,环顾四周,却全无异状,再看时,李亦君已然命车子驶开,随车的侍女正要把帘幕放下。
海东来手上微微用力,将腰间蹀躞带上金饰掰了一角下来,手指一屈,弹了出去。黄金质软,无声无息地撞向了挂车帘的金钩。这么轻轻一磕,众人全无所觉,那金钩却荡了开去,侍女一下便未能够着,不由得将绸幕向上卷了一卷。
便在这瞬息之间,海东来已看清了与李亦君同乘之人。
那是个老年男子,一身粗布白袍,容貌清癯,眉宇间似有忧色。虽在李亦君身边,举止却毫无畏缩恭敬之意。
海东来皱了皱眉,注视车子驶渐渐远去。忽听余明堂问道,“大人,怎么了?”
他一惊回神道,“快点入宫,一定要感到李亦君之前入宫。”
……
大明宫长宁宫
宫中的人面色凝重,李尽忠和韦贵妃尽力压制内心的恐怖和担忧。
一切都已经准备很久了,正是紧要罐头 ,偏偏海东来却出现了。
一旁的海东来心焦陛下的安危,但脸上却什么情绪都不显现。陛下的身子着实不好,近几年日渐衰老,然而此病却来得蹊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无故晕倒了。
就在这时李亦君到了宫殿内。
“臣李亦君,参见公主殿下。”
韦贵妃连忙站起来说,“李大人,您终于来了,陛下常夸您医术精湛,您快来来看看陛下的病吧!”
李亦君走到李适的床前,伸手搭上腕脉,韦贵妃和张太医紧张的望着他。
他皱起了眉头,“我想皇帝应该是中毒了”
随后,李亦君行礼道,“臣有一法子可试试,等容臣将自己的银针拿来,给陛下下针。”
起始张太医只是在一旁沉着脸看李亦君行事,他自是没有办法,不过既然李亦君要逞强,那掉的是他自己的脑袋。但见李亦君开始行针,他的脸色却渐渐从不满不屑转为惊讶。他好歹是个医学博士,自是能看出李亦君的飞针手法精妙无比,而下针的位置也确实最适合止住心脉、缓解病症。想不到这李亦君竟还有这等本事!
海东来看见张博士的神色,不禁心下疑心更加浓重。
李尽忠故意凑到海东来身边,小声说道,“海大人不知李大人也懂医吧?他的那手针法尤其是绝了。”
海东来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他直了直腰,更加全神贯注地盯着李亦君行事,却没有答话。
那边李亦君似乎已经检查完了,正在用酒水净手。他微蹙着眉,略显不悦,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疑难问题。
李尽忠凑上前去,低声问道,“可断定陛下的真的中毒了吗?”
闻言,韦贵妃忙问道,“陛下的情况究竟如何?”
轻轻点了点头,“正是中毒。”
“可能看出是什么毒物?”
“我看竟像是……”但李亦君只说了这半句,然后似乎又想到些什么,这便安静下来,一双长眉拧得更紧了,“臣……说不清楚……”
“那……有无方法可医?”
“缓解此时之危机是可以的,臣已经施针,陛下的性命无虞,此后,臣还会多次用针,只不过……没有药引,所以无法解毒,以后还很难说。”
“那什么才是药引?”
“臣并没有什么把握,那还得再斟酌斟酌……”喃喃道。
“那李大人和几位太医仔细商量着办。”韦贵妃向一旁着急的人们说道,“李公公,陛下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此时在一旁的李尽忠忙用颤抖的声音说,“回禀娘娘,陛下今个早上像平常一样用过御膳,然后批阅奏章,后来陛下突然说感到十分疲惫,就去休息,让奴才辰时去叫她。但到了辰时,奴才叫喊陛下,可陛下全无反应,这才惊慌叫来了张太医。”
“嗯,原来是这样。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并没有。”想了想说,“对了,陛下说今天的饭菜格外可口。”
张太医忙答道,“陛下的饭菜和餐具等,太医署已经勘验过,并没有毒物。”
李尽忠不动声色地蹬了蹬张太医,张太医忙低下头。这一幕刚好落在海东来眼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