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府
正在苦思冥想的兰玛珊蒂,突然感到一阵风过,抬头一眼是海东来。
他身姿挺拔,一身红衣却穿出了肃杀之感,不是俊朗,确实一种能够让人安心的稳重之感。
“李亦君、回纥、杨言祚、我的药、陛下、神秘人物、仇人(他师父)、吴家。”乌木案平,云螭纸展,海东来走到案几边,执笔,一气在纸上写下八个词来。凝目许久,末了唯有一声长叹。转眼,却见一茶盘悄无声息的落在案边。
兰玛珊蒂低头含笑,正见海东来写在纸上的词,心知她的夫君还在为日前的事费神,也不由跟着微微思索起来,却听海东来道,“阿兰啊,此案你有什么看法?”
“嗯——”兰玛珊蒂轻轻抿唇,“我觉得还得再加一个,从李亦君和吴家的关系入手。”
“从李亦君和吴家的关系入手,从李亦君和吴家的关系入手。”海东来轻喃两遍,再看纸上所写,眸心忽的一明。
“你想到了什么?”
海东来一笑,“阿兰,你说的好啊!其实我们早前已经提到了这个消息,只是都未曾深想啊!”
“消息?”兰玛珊蒂微微一愣。
“不错,阿兰啊,李亦君应该是回纥人,但他身上也有大唐人的血液,吴家就是大唐人,所以寻到和回纥关系密切的大唐世族,可能会有结果。”
兰玛珊蒂微思,继而道,“不过,吴家也有可能异域血缘。”
“为何?”海东来眉尖微挑。
“我这次创那支舞蹈的时候发现,吴娘子的剑器舞,和大唐其他流派的剑舞很不同,大唐的剑舞普遍是缓慢、典雅的舞蹈,比如大唐内教坊编排的剑舞,就是宫廷队舞,按大曲形式演、奏,即有勾念、自念、对答、歌舞等,舞姬们轮流出场。而吴家姐妹的剑舞,它龙飞凤舞般的闪、转、腾、挪身法,洒脱豪迈的动势,达到风格豪放到狂野的地步,是那种粗犷雄壮,惊魂动魄,竭力抒发战斗豪情的舞蹈。”
“你的意思这不是大唐的舞蹈?”海东来不解道,“剑舞最初起源于军队,是军旅生活中一项表现战斗精神的文娱表演节目,后逐渐进入各个社会阶层中。在军营里,剑舞主要起到战前鼓舞士兵,或军营中即兴表演、自娱自乐的作用,通常是作为庆功的需要。我就亲生经历过战斗胜利后的情景,由军人来表演剑舞,起到鼓舞士兵战斗作用。”
“大唐兼容并包,但这的确有些过于出格。”兰玛珊蒂把吴幼澄留下来的《剑器浑脱舞》递给海东来,“男子的舞蹈与女子是完全不同的。我之前请教过几位善于剑舞的娘子,加上我自己的体悟,韵味是舞蹈中关于美的核心表现,剑舞也不例外,表演者需要内外统一,将内在的形与神高度统一,再辅以节奏的韵味,内外兼修,才能充分地将舞蹈作品的生命力表现出来。舞剑时,舞者运用气息调理,使得人剑统一,然后配合舞蹈本身的韵律才能独成一家之说。东来,你看看这支舞的原本曲词。”
海东来接过来,细细看:圣朝能用将,破阵速如神。掉剑龙缠臂,开旗火满身。积尸川没岸,流血野无尘。今日当场舞,应知是战人。昼渡黄河水,将军险用师。雪光偏著甲,风力不禁旗,阵变龙蛇活,军雄鼓角知。今朝重起舞,记得战酣时。破虏行千里,三军意气粗,展旗遮日黑,驱马饮河枯。邻境求兵略,皇恩索阵图。
他如有感悟,眼中精光一轮,“这描述的是打仗。”
“对。诗词的文采极好,而且涉及一场战争。”
“圣朝能用将,破阵速如神。”海东来接过话茬,分析道,“邻境求兵略,借兵!肃宗借兵!”
“借兵?”
海东来默然片刻,欣然而有喜色,“肃宗即位后,根基未稳,为扫除叛军,肃宗向怀仁可汗借兵,为答谢回纥可汗出兵之情,也为使其继续帮助平叛,大唐开始破例和回纥联姻。毗伽公主嫁李承倸,毗伽公主原为回纥怀仁可汗之女,李承倸是唐高宗的曾孙,李承倸也成为唐王室与回纥和亲之第一人。”
兰玛珊蒂心下了然,应对四处崛起的周边政权,大唐难以有些捉襟见肘,“这应该是双方友好往来的第一步吧!”
“哎……的确算,这次是回纥自愿、主动与唐通婚。只可惜,祁连山上苍雪岭,飞仙涧下天外天。好景不长,仆固怀恩叛乱,李承倸一脉深陷其中,他们当初态度暧昧,甚至对回纥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为了防止朝廷追责,他们带了自己的部曲和附庸们北退。后来朝廷派兵围剿,李承倸一脉在祁连山遇伏兵败之际,毗伽公主为了李氏一门,跳下绝断崖,此战后,李承倸一脉不知所踪。当时大唐内忧外患,而李承倸一脉也元气大伤,所以朝廷便不再费心绞杀残兵败将。”海东来缓缓道来,往事如烟。
“这么说来,李承倸一脉也算李唐血脉?”
“嗯,也算,虽然不是嫡系。”
兰玛珊蒂接过话茬,分析道,“吴幼澄的曲谱中暗藏了这件事情,说明这件事对于她很重要,而李亦君一直以吴家血缘高贵为由,嫌弃夏大哥的平民身份。东来,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吴家就是李承倸一脉!”两个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兰玛珊蒂双眸微抬,“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释了!之所以吴家那么顺利地长安权贵权,比如吴尚和吴幼澄与舒王交往甚密,是因为他们原本就属于这里。他们疯狂躲在暗处,利用各方势力,目的是报仇。”
“嗯,”海东来赞许地点点头,“不过阿兰啊,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如此,那吴幼澄为何要逃离家族?她为何背叛家族,和夏云仙在一起?后来却又心甘情愿呆在舒王身边,为他们周旋于权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