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雨水过后，连带得宫中的凝碧池也显得开阔了许多。碧天澄澈，洛水溶溶，映着飞阁连甍，更显得高华端严，气象万千。
这时早朝才罢，晨曦微露。散朝的大臣三三两两出殿，离皇帝渐远，规矩也就松了下来，各自对着山水宫室指点赞叹，亦有人拈须踱步，意在吟咏。
李适适才听政的大殿中，最后走出来的是两人。两人站在高高的石阶之上，不约而同地停住了步子，望着远处众人。过的片刻，那红色身影低声道，“这便算无事了罢？”杨柯微微一笑，道，“但愿罢。”顿了一顿，道，“你瞧适才广郡王殿下那强打精神的样子。他这是一夜没睡啊。”
几日前，朝中才出了件大案。当日状况颇险，李适差点被刺杀。他不欲宣扬，无声无息处置了一批人物，连带着舒王都丢了春官职属，却又着意抚慰李亦君。
朝中诸臣多不知此事，偶有风闻的，见皇帝不动声色，也不敢贸贸然提起。是以朝堂上下倒显得颇为平静。
可在私下里，广郡王领着一众心腹，既要查询潜逃的沈青鹤下落，又要找当日那个女子的来历，更受命暗查舒王与九殿下等人是否有所牵连。诸般事务纷杂，何止千头万绪。海东来说他一夜未睡，其实是算得少了。。
杨柯和海东来下来，忽然觉得四下里忽然变得静了。他抬起头来，正看到凝碧池边，一个青袍人牵着匹白马，沿着长堤缓缓走了过来。此人三十四五岁年纪，身量颇高，风姿清逸，一身葛巾布袍行走于宫苑之间，却毫无局促之态。加之水波浩淼，雾霭萦身，望去飘飘然大有仙气。是以他虽未言语，所有人的目光却不知不觉间都停在了他身上。
海东来遥遥相望，心内也不由赞了一声“好气度！”
杨柯眼力更佳，已看清他所牵白马腿健身长，虽闲行而不减矫捷之态，更兼一身雪白皮毛，全无半点杂色，显系名种。只是马齿略长，不在壮年，未免有些可惜。
正在想着，李忠言忽然出了大殿，向他二人颔首一笑，便匆匆向下走去，迎住那人，行了个礼。杨柯暗奇道，这是谁呐，竟惊动了李忠言？
他身边海东来却恍然道，“原来是他。他怎会到这里来了？”
说话之间，李忠言与那人已走到了阶前。海东来带着杨柯前趋几步，举手为礼。这时离得近了，便见此人一对眸子神光内蕴，显是内功不弱。却听李忠言笑道，“海统领，杨大人，九殿下奉旨进京。”
这满身山野之气的青袍客竟是九殿下，杨柯不由吃了一惊，九皇子从不得宠，幼年居于深宫，成年后即被安排到封地。南诏之事后，他招到唐皇李适的猜忌，更加安分守己。这次救下李适，方得宠幸。故而，李忠言特意强调奉旨进京。
那人却靠近了海东来，笑道，“海统领快莫拘礼，我当不起的。”一面看向杨柯，道，“杨大人，久仰大名。”声音清朗，语意也甚是真诚。
海东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爷有言必中，深谋远虑，海某怎敢无礼？”
那九皇子微微一怔，随即失笑道，“海统领记心未免太好。”重施一礼，道，“昔日之事，让您笑话了。”
他们指的是南诏之事，大家心照不宣。
海东来侧身避开，望了一眼宣政殿，道，“陛下想来还在等着，海某便不耽误王爷了。来日摆酒，与王爷再叙罢。”那人笑着点点头，随李忠言进了大殿。
杨柯随着海东来出了宫门，才问道，“海东来，与这九皇子熟识？”海东来道，“也说不上熟识。十多年前，我们曾经见过一面，前年交过一次手，”笑了一笑，道，“这人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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