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南诏王城。
月光一寸寸漫上墙头,恍若流年无声的消磨一切: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想当年,他们几个追随异牟寻,四处征伐、定天下、赫赫功绩,何等风光!然不过十年,异牟寻就以各种理由便给贬到边关,所谓树大招风、功高盖主,便是如此吧!如今虽说握有兵权,却也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罢了。
不甘心,不是么?
夜雾如阳光蒸腾出的蒸气般氤氲开来,轻轻盈盈的便充斥了天地,却是带着无边的沁寒,一如那亘古不变的凉月。
白国公对着身边几人道,“辛夷花兄妹并无根基,如同浮萍,不值得辅佐。王子劝寻阁则不同,他是咱们南诏多年的继位人选,只是我王兄被辛夷花迷惑了,他才失去了宠信。咱们几个既然答应了王子,就不可以食言。至此关键时刻,首鼠两端者,必定会粉身碎骨,牵连全族。”
“清君侧,杀鬼王,佐王子。”
几人纷纷跪下起誓。
……
南诏王城石板涯客栈
海东来铺开南诏图卷,淡淡勾唇道,“我们来分析一下南诏的兵力,部署。”
舒难陀、兰玛珊蒂和文定皆是一惊,兰玛珊蒂忍不住问道,“这图纸和****属于军中机密,您竟然知晓?”
海东来白了她一眼,她一惊一乍,还老是低估自己的能力。内卫主要负责西南边境事务,他一直死盯着野心勃勃、不甘为臣属的南诏。
“南诏军力强劲,军队数量庞大,实力绝对不可小觑。”海东来唇角有意似无意勾起一抹笑,沉稳淡定,如数家珍般道来,“表面上看南诏常保留有三万的军力,但留心探查便可 知南诏四出征伐时,其兵力多至二十万,如大历十四年攻掠黎、茂、纹等地,其所领之众就 达二十万人。如此庞大的军队数量往往是南诏因战事而临时征调而来的。”
他用手指轻轻叩击案几,接着道,“其军队来源主要有三:一是乡兵;二是,常备精兵;三是征调而来的其他民族的兵力。常备精兵是南诏军队中的核心主力,是在农闲时不断训练的乡兵中 再次挑选出来的精锐。这部分力量掌握在异牟寻的弟弟白国公和几个亲信手中,我探查了许久,先确认,他们中除了银生部,其他人现在还没有被辛夷花兄妹控制,所以大概率他们会支持劝寻阁。”
“那其中可有变数?”舒难陀试探道。
“自然有。”海东来淡淡一笑、唇畔勾靥出遥遥不可及的飘忽,“南诏王宫的禁军,人数虽只有5000人,但个个忠勇,高手如云,是南诏王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绝对效忠于异牟寻。只要异牟寻被辛夷花控制了,这股势力必定为辛夷花所用。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与银生部余下的两千人以及乌蛮部汇合,利用种种借口将他们送到城内。”
“必须阻止,”舒难陀不由凝了眉心,“这些都是忠勇之士,不能让他们白白送死。”
海东来笑意更浓,喝了口兰玛珊蒂煮的茶,沉默不语。
“王子殿下,你看不出来吗?这位海大人,明显想让他们白白送死。”兰玛珊蒂的声音中明显扬起一丝波澜。
“为何?海统领,那终究是人命啊!”一直如同局外人的文定忍不住开口。
海东来敛去笑意,一脸肃然,“因为他们效忠的是野心勃勃南诏,效忠于阴毒狡诈的南诏王。当南诏王驱使他们去侵扰大唐,吞并膘国时,他们会最有战斗力、最坚决的战士,可不会有大唐人、膘国人的性命也是人命的想法。”
众人皆沉默了。
烛光伴着窗外的风声,一次次黯淡又复明亮,直至碎成一片破碎的光影。
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守的那点执念。
既在世,就该入世。
真的,哪怕燃尽自己也不后悔,如果不是燃尽最后一点蜡心,又怎么知道,自己尽力了?
兰玛珊蒂想到去年中秋节,海东来对于白起的评价,“白起是军人,理应为了国家利益,主动抛弃那些个人所谓的荣誉道德。”
海东来唇角定格一抹冷笑,“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啊!养足精神,明日我们还要继续看好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