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城
风卷雨狂,几乎要将那扇开着的窗户打破,瀑流般的雨水轰隆隆响着将这屋子里的愁哭声都掩盖了过去,却依然冲不走天地间遮天蔽日的一片漆黑。整个南诏王城终是彻底陷入黑夜暴雨里,城西郊外更是好似天裂了一般瓢泼而下,狂风中官道两旁的秋草已经被雨打得直不起腰来了,路上的泥花也随着雨点四起飞溅。
当是时,一道绿色自夜色里飞闪而过,腾跃在雨帘里。雨打湿了绿色的衣裙,失去了往昔的飘逸,只剩那绿色还能紧紧贴出一个人身型来。此人正是辛夷花。
辛夷花风手持利剑,面纱贴住了她的脸,紧紧地追赶着一个怪人,但见此人头戴铁盔,身穿一袭黑衫,颇有书生气,却手持着一把短刀,飞速逃去。辛夷花时不时挥起手中利剑划去面前挡路草芥,随铁盔人在雨中狂奔。
待到了西郊那立壁千仞的断崖,铁盔人终于没有了去路,只得停在那里转身来面对背后快步追来的辛夷花。水流遍地,四处散落的雨点“哗哗”地叫着,好似是擂台四周的欢呼声。一绿一黑,两人相去约莫十来步对立在那里,虽是互不讲话却已杀机毕露,一如上了擂台的勇者。
“为何私闯我宫?你为何没有中我的药?”辛夷花厉声呵斥道。
“哼,哼”,奇怪的沉闷的声音从铁盔里传出来,或是因声音被这铁盔所阻听不出是男是女,只能听出他此时的冷笑声,“我的主人比你聪明百倍,你识相点,别挡他的路。”
辛夷花也不再多言,反手挥剑朝铁盔人刺去。铁盔人也不遑多让,立时挥起手中短刀,教她剑尖不偏不倚正刺在短刀刀柄上嵌的红刚玉上。铁盔里唯一露出的两只眼睛微微一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辛夷花剑锋打开去。但听得“噹”一声震响,辛夷花只觉手中长剑一颤,再看之时,剑已断了一截。
此际,辛夷花才仔细留意铁盔人握在手中短刀,此刀刀刃长约有三四寸,那刀柄上的红刚玉实属罕见,南诏根本没有红刚玉,只是这次大唐公主前来联姻,赠与南诏王廷一匣子,雨打刀身竟能响如清铃,想来此刀绝非凡品。她细扫了几眼,这个短刀上竟是虎的纹饰,象 征着威武、勇猛、勇敢,南诏源属氏宪,崇尚虎,并以虎皮彰显地位身份并表彰英勇。南诏 国中权贵素有纹虎皮以示尊贵的风习。
辛夷花右手收了手中断剑,随即左手一扬,便从湿答答的广袖里忽窜出一条素练来,直奔铁盔人而去。铁盔人似是有恃无恐般不闪不避直接挥刀向那素练劈去,妄图将这素练也一分为二,却不想这素练犹如钢棍,正撞在他刀刃上。两相碰撞,这素练竟硬生生将他这短刀震开,铁盔人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再等他要看清楚时那素练又一个轻巧灵动翻身重重打在他铁盔上。
铁盔中空,经此一击更是如钟鸣般嗡嗡响个不停,铁盔人一阵头晕眼花,还来不及看清辛夷花动作,便觉眼前辛夷花身影一模糊,那素练旋风般又绕回她手里,换之乃是她大步踏风持了右手断剑朝铁盔人这里刺来。铁盔人也算得眼明手快,顾不得耳边嗡鸣不断,连连向断崖边退避过去。柳尚见此,急急停了脚步仗剑站在离铁盔人十步开外,生怕那铁盔人狗急跳墙,带着答案跳下去。
“你不是我的对手,今天我不想开杀戒,只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立刻放你走!”辛夷花眼神变得有些凌厉。
“我受主人大恩,他待我实在不薄。再说,主人心狠手辣,立下规矩,若回答了娘娘的问题,在下也是死路一条!”铁盔里传来浑浊的声音在大雨中更显得沉闷。
“你不用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只需要告诉我,这把短刀从何而来,快回答,如果你还想留着你的性命的话。”辛夷花言辞中虽显让步,语调中却丝毫没有退却。
“宝剑赠英雄,这是宝刀,我自得当个真英雄,不能告知。”
“你主人给你的?”
“你!!”铁盔人的声音闪过一丝被看穿的惊惧,却又立刻平复了过来,“今日我不能取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儿的性命,实在辜负了主人。”铁盔人毫不示弱地举起手中的短刀,朝向了辛夷花。
“劝寻阁!必定是他。你去黄泉路上效忠吧!”
一语道破玄机。
铁盔人手中的刀略略颤了颤,突然奋身一跃,跳下断崖。
寒夜凄风,从这深渊里呼啸而过,也在铁盔人耳边呼喊,他听见了。峭壁冷雨,狠狠地擦过他的身躯,他感觉到了。
突然他贴着凹凸不平的崖壁滑下了一段,终于不再往下掉,挂在了崖上。山风依然呼啸着从耳边而过,夹杂着大雨。雨点纷乱地往下坠,落进下面的无边深渊。
似乎他在等待什么,许久,他身子忽然凭空掠起,就像是忽然被一阵风吹起来的,轻足尖略点之后,快速向前滑动,壁虎般贴在山壁上,眨眼间竟飞至断崖上,倏忽来去,连气都没有喘。
铁盔上镂空的一双眼睛里,闪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突然摘下铁盔,他竟是海东来。
钓鱼中要控制好情绪,钓到了大鱼,不要太兴奋;钓不到鱼,也不要过于沮丧。
哼,不演这出好戏,怎么能挑起辛夷花对劝寻阁的斗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