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柯府邸
今日是杨柯的生辰,但是他无比烦躁。他是一个酷吏,生辰从不宴请,当然也无人问津。原本想请几个同僚,结果人家礼到,人却不到,还一脸恐惧,有一种他会玩请君入瓮的猜想。切,他又不是来俊臣。
在大厅摆了几桌家宴席,却坐不满,又撤了一半。
唯一欣慰的是,他以不便为由,回绝了李涉的道贺,免得还得费神应付。
夏云仙、窦二郎在耳房,兰玛珊蒂和海东来在侧边厢房,无关人等也以各种理由打发了事,现在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个小厮快速奔过来,与杨柯耳语一番。
不多时,一个身着淡绿长裙、孔雀绿翎裘的半遮面女子翩然走入,头上低低挽着个堕马髻,又留出两绺头发娇媚地垂在脸颊两侧,挽得松散的发髻上插着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旁侧垂着一串蜜蜡。虽然看不清全貌,但一双丹凤眼点着桃花瓣,两弯柳叶眉,天然一段风韵,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身量苗条,行动之间直袅袅婷婷,显得娇媚风流而不失端庄。
她温润携揉缕浅笑靥,沾颜出铅华刻意彰显,清音素言,柔柔覆下身,浅施礼,柔声言,“杨大人,妾身有礼。”
厢房,兰玛珊蒂微眯了眯双眼,“大人,她的妆容刻意掩饰了眼睛,不过身段和声音很像芸娘,应该是芸娘本人。”
耳房,窦二郎看着一直发愣的夏云仙,叹了口气,“师父,怎么样,声音像吗?”声音像吗?声音像吗?声音像吗?夏云仙在心里也在不停问自己,他感觉自己如同遁入一片迷雾中,声音说像也像,说不像也不像,因为他已经记不清发妻的声音了,时间真是太残酷了,不知不觉中竞夺走了自己的回忆。
大厅此刻,芸娘正手持一支紫玉笛,吹奏着《珊瑚颂》。杨柯虽不精通音律,但也感觉到了美眉横吹,韵味绵长。
杨柯不由得拍手叫好,“今日春光正好,芸娘却吹奏出了闲梦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萧萧的意境。”
“大人,谬赞了。”
耳房,夏云仙喃喃道,“发妻倒是擅于音律。”一旁窦二郎,暗道,要是芸娘真是师父之妻,师父倒真是好福气,难怪师父生死不弃。
厢房,兰玛珊蒂看着皱着眉头的海东来,走到身前,凑近道,“大人,笛子我不精通,我听着觉得甚好。难道吹奏得不好吗?”海东来不由得后退一步,“恰恰相反,就是太好了,这才奇怪。”她略微一思考,明白过来,若是夏大哥之妻,并非出身教坊的她,这种精绝的技艺从何处习得呢。
杨柯看着时机,“李公子对芸娘的剑舞极力夸赞,本人虽不喜如此刚健之舞,但不得不好奇。”
芸娘欠身施礼,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刀。杨柯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常态。
身着绿裙的芸娘,先跳序舞,后弯腰拾剑,右手先握,后转至左手,徐徐站起,挥剑起舞,如长虹游龙,首尾相继,又如行云流水,均匀而有韧性。
厢房,兰玛珊蒂眼光发亮,脸颊发红,抓住海东来的手腕,用仅两人的声音,“是《扇舞丹青》,一整套的探花截脉手,望梅止渴、闻风先遁、问道于盲、切肉离皮 。”
耳房,夏云仙僵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上去极为震惊,脸色苍白,不停地出汗。
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这是二愣子的他对一见钟情的她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没有把她吓跑。
昔日流金岁月中,枉叹无名夜,今日喧哗尽处,歌不尽桃花风情。这是她第一次和自己游园时所诉。
用我一生换你十年天真无邪。他想与她执手一生的誓言。
夏郎,你带我云深不知处,带回去,藏起来。婚后她经常说这类傻乎乎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