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清晨,兰玛珊蒂拜祭完了灵儿,又赶到夏宅。一进宅子,只见院子里燕粪遍地,檐下已结上了蛛网。自从沈香君死后,兰玛珊蒂就没有再踏足夏宅。小兰忙忙洒扫了屋子,抹净桌椅,又将院内的花草浇了浇。曾经她不止一次期待,或许有一天她推开院门,就看到夏云仙坐在院子里打水,抬头看她说道:“我回来了,兰玛珊蒂。”
物是人非,物非人是。
兰玛珊蒂离开前最后一次回望。“夏大哥,兰玛珊蒂不能再等你回来,要离开长安了,宅子我已经拜托花公公照料。这次回膘国,我和王子殿下会好好详查,希望吴娘子的事情能够峰回路转。”
刚下马车,兰玛珊蒂就看到海东来身穿红色朝服站在门口,刚想发问,“走,随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长安还有很多地方你没有去过,我带你逛逛长安城。”
玛珊蒂深信,即便她在长安呆的时间再长,也不可能比海东来更熟悉长安。他的书房悬挂着一张巨幅地图——长安城六街三市一百零八坊,一览无遗。图中的每一个坊每一条巷道他都走过。
坐在马车里,兰玛珊蒂挑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
海东来看已到怀德坊南门问道:“去过金斗蒸饼肆吗?”
兰玛珊蒂摇了摇头,猜想一定很好吃,海东来在吃食向来不肯将就。
“金斗蒸饼肆的老板邹凤炽是高宗时期的传奇人物。他两肩高,后背驼,人称邹骆驼。邹骆驼年轻时非常穷困,常推小车卖蒸饼。当时他在胜业坊叫卖,地上有一块砖翘起,每次碰到车轮都会翻车,蒸饼上沾满泥土,就卖不出去了。邹骆驼很难过,将砖掀开,发现下面有竟数斗金子,从此富甲一方。”
“是一种营销手段,还是后人以讹传讹或者添油加醋的?”
“如果是营销那很成功,这家金斗蒸饼肆成为人们慕名来沾好运气的名吃。”
“大人,我们要去哪儿?”兰玛珊蒂总感觉海东来有什么安排。
“西市,醉霄楼。”
一般唐朝的士大夫、文人雅客,贵族人家、外邦僧侣、外国蕃商都会来西市进行消遣,醉霄楼更是达官显贵的聚集区。
马车刚停稳,掌柜就亲自来迎接,低声道:“客人已在雅间等候。”
进入了一个华丽的套房,兰玛珊蒂摘下面纱,看到屋内有一人等候,定睛一看是杨柯,不知海东来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杨柯看到兰玛珊蒂,面有不悦:“海东来,如果你时间紧张,我们可以再约时间。”
“两位已经见过面了。我行程在即,只有此刻谈话,过时不候。”海东来脱下斗篷随手丢给了酒楼的伙计,示意伙计出去,看向兰玛珊蒂,“有些事情与你有些牵扯,你但听无妨,直言不讳。”
杨柯用带有敌视扫视了一眼兰玛珊蒂:“那个萧乔,内卫监视的结果怎么样?”
“他多次出入云梦坊,不光他,禁军很多人近几日都青睐云梦坊的剑舞。”海东来略有得意,“看来云梦坊或者某人的目标意在禁军。”
“舒王上次和俱文珍合作,俱文珍手握神策军,他何必冒险再笼络萧乔这类小角色呢?”
“上次合作并不愉快,可谓是心怀鬼胎。俱文珍想拉月霜行下水,舒王提前防备,加上合作的效果并不好。”海东来一脸嘲讽。
“你把他们的合作给破了。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肯定恨透你了。提到月霜行,我就头大。现在很多线索指向她的亲信副将,而回春丹、云梦坊直接与她本人有关系,哎却什么都不能动,只能监视。”杨柯长叹一口气。
“月霜行暂时别动,她并不等同萧乔,没有十分把握动了她,朝廷目前的相对平衡会被打破。杨柯你本人都得被当成靶子。还有,舒王要的人拉拢并不是俱文珍。”海东来面色凝重。
“杨志廉。”兰玛珊蒂想到了沈香君的话。
海东来对她点了点头,“嗯,或者是另一个宦官杨文祚。”
“兰姑娘,知道不少啊,哪里像一个舞姬啊?”杨柯眼光如电,直盯着兰玛珊蒂,“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还有顾侯夫人的生日宴,你偏巧病了,偏巧在慈恩寺,你身上有太多的巧合了。”
兰玛珊蒂不动声色地看向海东来,两人的目光交错了一瞬,她明白海东来并没有对杨柯和盘托出。“究竟是无心插柳还是有意为之,杨大人尽管查就是了。只是提醒大人一句,判断一件事出现的可能性大小并不是关键,动机和行动的结果才重要。”
杨柯正要发作,看到海东来冰冷的目光,忍耐道:“兰玛珊蒂你当初留在下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否像你在水牢里说得那样简单,就是想学舞吗?”
“是的,兰玛珊蒂只是区区一介舞姬,不值得大人浪费精力细查。”
“杨柯,我即将去剑南道,关于宇文录的事,你和余明堂联络。至于月霜行和萧乔,暂时不要惊动大理寺的一干人等。太子殿下对大理寺过于关注,别让大理寺成为舒王和太子殿下眼中的焦点。还有夏云仙的妻子吴幼承,当时调查文案语焉不详,只记载了一场大火,卷宗里根本没有提及他的妻女。这些事情到现在仍疑点重重。夏云仙为何会那么轻易被关长岭嫁祸,他认为妻女被杀,明明女儿被关长岭所抚养。天府宇文录父女与关长岭之间的关系还得再细查。这些涉及关长岭,内卫没有全部清洗,不方便调查,只能落到大理寺,你慢慢细查。”海东来手指轻点案几。
“你倒是给我布置了不少任务。”杨柯白了海东来一眼,“那我今天要好好宰你一顿,不来个上烧尾是不行的。”
“余明堂现在在杨府等你。”
“海东来,你可真是一毛不拔。”
“还有先春蒙顶,张茂宗送我,我一点没动,全给你了。”
杨柯立马神色缓和,打趣道,“你是驸马爷举荐进长安的,他送你的东西哪个不是珍品,几年前的那个黄衣女子不也是他送的吗?”
“行了,快回去。别再让那帮阉人安然无恙得逞。”海东来嘴上说着,却观察着兰玛珊蒂,生怕她有什么不高兴,似乎没有。
兰玛珊蒂欲言又止,“大人……,你是不是怀疑夏大哥当年的事情和宇文录有关?当年是帮夏大哥逃跑的,应该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