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府
“大人，今天的饺子是兰姑娘做的。”张五哥布完菜，补充道。他暗道，觉得做的不好吃的话，别收拾我，与我无关。
“我今天特意找张五哥学的。你快趁热尝尝。”兰玛珊蒂兴致很高，她对大唐的发酵技术很是感兴趣，打算等回膘国的时候，将这个技术示范给王子殿下，看看能不能推广。
海东来吃了两只，却停了下来。
“不好吃？”兰玛珊蒂从宇文中搜罗的食谱中，就看出海东来对吃食很执着，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有。”海东来扫了一眼张五哥，张五哥立马退下了，“云梦坊和内教坊，你以后都不能去了，你不用费心，我都安排好了。”
“嗯。”兰玛珊蒂的心情很是低落。
“飞影阁，你去考考看。那里很适合你。”海东来宽慰道。
“飞影阁？花公公没有提过。”兰玛珊蒂突然来了兴致。
“你去了就知道了。”海东来又吃了两只，“饺子做得不错。”
“大人，我有一个困惑。”兰玛珊蒂看到海东来兴致不错，试探性询问，看到海东来示意的眼神，问道：“既然郜国公主之事关乎太子殿下的地位，而关长岭又是郜国公主的忠臣，为何关长岭还阴谋刺杀呢？自从献乐刺杀事发后，唐皇彻查关长岭余党，连坐贬黜者百余人，太子殿下的地位更危险。关长岭这种以卵击石的举动，只会危及太子的地位。城府颇深的他难道不知道吗？”
海东来沉思了很久，暗道，的确自己只关注于如何阻止关长岭，如何追查关长岭余党，却没有把事情整体复盘一下，关长岭这些举动的确不合情理。
“会不会关长岭只是效忠郜国公主，而并非太子殿下？”兰玛珊蒂看海东来沉默不语，试着猜想一下。
“关长岭余党的名单，最初是月霜行拟定了一部分，最后是我敲定的。我很确定关长岭余党中很多是拥护太子殿下的，甚至他们都在草拟太子殿下的革新方案。”海东来犹豫了一下，“这些对太子太不利的文书，意外地被毁了。”海东来在“意外”两个字中加重了语气。
兰玛珊蒂当然明白所谓的意外是何意，对面坐着的认真吃饺子的那个人处于波云诡谲的风浪中心，他和关长岭同样心机深沉，要不是惊叹于、敬重于他对大唐忠心耿耿，他又对他们有恩，她断然不会和他坦诚相对，甚至推心置腹的。此刻面对海东来如此坦诚讲这些血雨腥风，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做这些与争权夺利都无关，而是为了大唐。太子名分早定，东宫之稳乃固国之本。”海东来突然打破沉默的气氛。
“那关长岭怎么说服那些太子的拥护者呢？那些拥护者的所作所为，太子殿下当真浑然不知吗？”兰玛珊蒂对太子殿下的印象并不坏。
“兰玛珊蒂，你听过神龙政变吗？当时的太子李显也就是后来的中宗、宰相张柬之等大臣在洛阳发动兵变，逼迫女皇帝武则天退位，复辟李唐皇室。在发动神龙政变的过程中，宰相张柬之、鸾台侍郎崔玄暐、左羽林将军敬晖、右羽林将军桓彦范、司刑少卿袁恕己、右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左羽林将军李兴宗等每一个人都要比当时太子殿下积极。而中宗几乎是被这帮人生拉硬拽地抬到武则天面前。这是为何？除了性格原因，更主要的是当时女皇武则天虽风烛残年，但是等待李唐复立的过程，就等于活在漫长的黑夜，做着惊魂未定般的梦，也许中宗李显可以熬等天亮，但是拥护李唐社稷的那帮忠臣们不希望有节外生枝的情况出现。历史总是相似的。”
“你是说太子殿下的地位岌岌可危，那些拥护者不知道或者不顾及刺杀计划的危险性，希望能够尽快拥立太子。太子可能的确不知情。”兰玛立马听懂海东来的意思。
“这么愚蠢又危险的计划，只有那帮酸腐文人才会觉得可行，太子如果赞同的话，岂不是白白身在皇家，浸淫在权力中心多年？”
“海大人虽不是酸腐文人，却是以古论今、胸中有丘壑的聪明人。”兰玛珊蒂托手感叹道。
这个马屁拍得可能别有用心，但是海东来内心还是有受用的。局为死，弈为活。书为死，用为活。
“你点醒我了，关长岭这个人诡计多端、满腹计谋，却常年锋芒不露、动心忍性。他绝对能预见这个计划的问题所在，以及将会给太子殿下带来的危险。他极有可能另有目的。看来，关长岭府中那场火，还真是有文章可做。”海东来心情大好，也就不吝啬夸奖了。
“既然关长岭常年锋芒不露，海大人你是如何看出来的？”兰玛珊蒂顺势而问。
“一个人能力很强，而且武功高强，那么有没有可能性非常的胆小怕事，懦弱，甚至是窝囊？”
兰玛珊蒂想了一下说道，“的确有些人能力很强又很平和，得志不得意，平静处之，平淡视之；失意不失志，平和心态。但是关长岭并不是平和，他似乎是很刻意地表达善意，动不动端罐汤，向交情不深的人示好。”
“你也察觉到了。对，他装得太过了。面对同僚甚至一个下属的蔑视、刁难，他始终笑容以对，一笑了之。一个人没有还手的能力，就只有忍气吞声，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服可以，但是你要有还手的本事，要有干掉对方的能力。没有实力的愤怒毫无意义。其他人没有看出来，是因为不知道他的武功之高强。但在我面前，他的那身苦练而成的武艺是无法藏得住的。我最初并没有针对他，资历深厚的他却刻意隐藏，极力示好，还很恐惧我，只能说明他在提防我，他要做的事情，我是不会认同的。那么会是什么事呢？”海东来略有得意。
“有害大唐的事，大人一定不会认同，还会极力阻止。”
海东来微微额首表示赞同，说道：“可惜，当时我伤重，夏云仙又把关长岭给杀了，很多事情和疑点现在无从查起。”
“月大人会不会和关长岭是同谋？”兰玛珊蒂知道一体忠心的月大人是绝对不会和关长岭合谋的，只是大唐万国来朝，盛世背后隐藏了无数的阴谋，她想到月霜行在太极宫外跪了一整天，那几天局势真的是暗流汹涌。她想了解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提前做好应对人事的准备，以免膘国好不容易的和平付之东流。海东来此人好为人师，又喜欢故弄玄虚，她得试探清楚才行。
“绝对不可能。”海东来很肯定。
“真的？”兰玛珊蒂故意用怀疑的语气，“难不成你私下调查过月大人？”
“当然。”
兰玛珊蒂一阵无语，居然这么不要脸承认私下调查自己的上司。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官场，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敌人。所以我和关长岭可谓是相互了解颇深。至于月霜行，我之前调查过她，她成为禁军统领前的过去是真的很简单，只记载了她来自西南，在西南道上府任过两年参将。”当初他用尽手段去大唐数十个甲历库去寻找月霜行的档案，后来吕明冒着生命危险，去内宫史馆翻阅月霜行的文案，“我猜测有两个可能，第一，她以前不是这个名字，第二，她在西南道上府任过两年参将，后靠未知的因素得到韦贤妃的力荐。不管怎么样，她的过去应该在剑南道。”
兰玛珊蒂沉思一下，说了自己的见解，“月大人即便是韦贤妃娘娘安排的人，也和舒王没有直接的干系。如果她和李涉有直接联系，何必通过云梦坊传递信息呢？直接两个人密谋就可以了。所以我感觉大人没必要刻意提防。月大人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在生死之间，这个是装不出来。舍生忘死守护大唐，这一点上她和您是一样的。”
“这一点我从不怀疑。她并没有政治野心，这么多年，她专注于禁军，基本不参与内卫事务，连安插自己的心腹都只在总院不重要的位置。至于舒王想保她，我也乐见其成。不然那帮禁军就要落到那帮阉人之手了。”海东来想到俱文珍在殿前的表演，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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