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珊珊?”
有人温柔地轻拍她肩头,白珊珊一睁眼,就看到他腰间的金丝祥云纹,顺着他衣襟刺绣的纹路向上看,终于见到他明朗俊秀的眉眼。
白珊珊二话不说,直接起身扑了上去。
“天佑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楚天佑僵在原地,面对她猝不及防的拥抱,一时没反应过来。
“天佑哥,你告诉我,那都不是真的。”
“珊珊你说什么?”
楚天佑一头雾水,呆若木鸡地眨眨眼,思虑片刻,抬手轻抚白珊珊的肩背。
正她耳边温言款语:“好了,珊珊,我不是在这儿吗?”
那人依旧靠在他肩头啜泣,环住他的手臂将他搂得更紧。
他暗自轻笑,心道:她一定是白日里思虑过多,不过趴在茶桌上小憩片刻,定是做噩梦了。
“珊珊,这几日查案,你着实辛苦,那就好生在这里歇歇。”
他的怀抱踏实温暖,温软的吐息拂过她耳畔,白珊珊这才慢慢相信,方才不过大梦一场。
好生迷离奇幻的梦境。
她从他肩上抬起头来,眼睫上还沾着泪珠:“天佑哥,你要出门去哪里?”
“松浦县衙,”楚天佑轻拭她脸颊上的泪痕,温涟的眼波里闪过凌厉之色,“欧阳姑娘还在屠龙会的手里,我必须赴约,然后想办法救她。”
“所以天佑哥打算让丐帮的兄弟将宝藏掉包,趁欧阳姑娘带领屠龙会逆贼前往黄石坡千岩洞时,让我去接应欧阳姑娘,带她逃离,然后深入虎穴,用声东击西之计让张师爷露出马脚,顺藤摸瓜抓捕屠龙会的暗桩?”
楚天佑怔了怔。
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后想出的计策,尚未来得及告诉她,她竟能未卜先知。
他一向认为“知他者,珊珊也,”却未曾想他与他的珊珊竟能心有灵犀到此地步。
其实白珊珊也不知为何,这些话竟能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楚天佑转身离去之时,白珊珊莫名不安,突然叫住他:“天佑哥,今天是几月初几?”
“今天是...五月十六。”
白珊珊瞳孔一震,这回轮到她僵在原地。
“珊珊,怎么了?”
原来,看似一场幻梦,其实都是真的。
那些暂时被她遗忘地记忆,霎时间齐齐涌入脑海。
白珊珊缓过神来,狠狠摇首:“天佑哥,你不能去!”
“为何?”
“因为...因为这一日,天佑哥会因未有玉玺被诬陷为假国主落入狱中,并且计谋失败,天佑哥会...会成为鲁一忠的刀下亡魂!”
谁知白珊珊的话刚出口,眼前之景竟然支离破碎,只见浓云滚滚,分不清天地,忽一巨大的闪电破空劈下,白珊珊眼前一黑,顿时失去失去知觉。
“珊珊,珊珊?”
又是再熟悉不过的呼唤,白珊珊视线清晰时,见到的又是温柔俯视着她的楚天佑。
白珊珊心底掠过刹那慌张,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能告诉他他无法预知的事,或者说,她须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用他看起来合乎常理的方式帮她的天佑哥化险为夷。
“珊珊,你怎么了?”
楚天佑细细打量着她,似乎察觉到她此刻异样的情绪。
“没,天佑哥,没什么。”白珊珊呆呆摇首,回答得有些生硬。
“珊珊,这几日查案,你着实辛苦,那就好生在这里歇歇。”
白珊珊站起身,与他四目相对,抬手就能碰到他握着折扇的手。
“天佑哥,你不能去松浦县衙。”
楚天佑疑惑:“这是为何?”
“因为...”白珊珊深吸一口气,冷静地想出一番说辞,“天佑哥即使不赴约,也有办法救出欧阳姑娘。”
楚天佑摇扇的手一顿。
他好像还没来得及告诉珊珊他要赴约之事,珊珊为何会知晓?
罢了,罢了,知他者,莫若珊珊。
他笑容温暖和煦,描绘着她的秋水杏眸,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可以扮作你的样子,前往县衙,天佑哥你暗自把护国宝藏调包,待欧阳姑娘率屠龙会逆贼前往黄石坡千岩洞时,将她救出,到时我可以再做易容脱险。”
“珊珊,不可,如今松浦县衙已是龙潭虎穴,我不能让你冒此凶险!”
“天佑哥,”白珊珊握住他的手,“你是一国之主,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到时群狼环饲,楚国怕是又在动荡中风雨飘摇。”
“可是,珊珊...”
“我的易容术足可乱真,绝对不会露出破绽。”
楚天佑抿抿唇,方才拒绝的后半句话到唇边,只好咽下,他看着白珊珊坚定不移的目光,点漆般的眼眸中全是他的影子,莫名心软。
他终是妥协:“好吧,珊珊,一切小心。我不便出面,到时会让丐帮兄弟接应你。”
如此,白珊珊化作楚天佑的样子前往松浦县衙,他随身携带的那把折扇现已握在她的手中,扇柄润泽,尚未散尽他掌中的余温。
调包宝藏,救走欧阳姑娘,抓捕张师爷,挖出屠龙会的暗桩,一切还算顺利,却没想到...
因那枚丢失的玉玺不在她手中,反水的杨县令登堂审案与屠龙会奸细张师爷狼狈为奸,将她当做假国主压入大牢。
当屠龙会掌法鲁一忠拿着她天佑哥的玉玺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认得出他就是提刀刺入她天佑哥胸膛的人,恨不得佩剑出鞘直取他的项上人头。
奈何佩剑不在她身旁。
“来人哪!”
身在官府本应为民效力的张师爷向恶贼头子躬身颔首:“在!”
“此恶龙就交给你了。”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一下又一下重重抽在身上的皮鞭不仅让她痛苦难捱,更是无情识破了她的伪装。
“此人竟然不是司马玉龙?”
得知此事的鲁一忠狠狠捏着她的下巴,目露狠戾之色,又忽然玩味一笑:“想不到这司马玉龙竟是贪生怕死的草包,自己不敢来,竟派一名女子来为他送死!”
白珊珊忍着痛,甩掉下颚上的桎梏,咽下喉头的腥咸,盯着他,一字一顿:“当今国主英明仁慈,尔等鼠辈怎能企及,我不许你这么说他!”
“好啊,你这女子嘴还挺硬,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够不够硬?来人呐,给我打!”
烈日当空,白珊珊受着似火骄阳,手脚皆被儿臂粗的麻绳捆缚,面前围观的百姓不明所以,相互议论着,或惋惜或鄙夷。
沦为走狗的杨县令看了一眼日晷,喊道:“午时到,行刑!”
“慢着!”
只见蔚蓝的天空中一抹身影凌空翻越,跨过乌压压的人群立在杨县令面前。
他伶俐的目光在落到白珊珊的那一刻陡然温柔,绵密的水雾在他眼中汇聚,眼眶不知何时泛红。
白珊珊向着那抹玉树临风的身影喃喃唤道:“天佑哥...”声音低微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到。
扮作侍卫的屠龙会爪牙将他团团围住。
双目闭合之前,他清越洪亮的声音润在她心底:“有我作你们的人质,还怕找不到不过护国宝藏吗?放了她!”
丧龙钟响,一声又一声,自千百里外的京城传来,传及之处皆是缟素,九声余音皆传入她混沌的梦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