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华宫。
蓬头散发的何梦璃跪在司马玉龙身前。
“臣妾自知罪孽深重,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轻越的声音自头顶压下来:“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国主,您...”何梦璃讶然抬眸,看到这位胸有成竹的君王洞悉一切的目光。
“那晚的酒不足以让本王对你动情,本王也知,那晚发生了什么。”
孩子自然不是司马玉龙的骨肉。
那日,待王后白珊珊离开后,何梦璃在餐桌上给司马玉龙递了几杯酒。
酒自然是能成全花好月圆的欢喜酒。
可他饮用后,就昏昏睡去,嘴里念叨的,却是珊珊这个名字。
她抚摸他的脸颊,心痛如刀绞,无论如何也不愿在承欢时,心上人唤的是他人的名字。
但她还是忍着泪脱下他的外袍,与他同床共枕,做成侍寝的假象。
至于孩子,是父亲从民间寻来的。
那可是夺得王权的重要棋子。
司马玉龙轻叹:“何梦璃,你可曾想过,你不也是令尊手中的棋子吗?你本可以有明媚安稳的人生。”
看着玉树临风的身影就要离开自己的视线,何梦璃突然起身,鼓足力气大喊:“国主,若没有你,我的人生又如何安稳明媚?我此生,只真心倾慕过你一人!”
“何姑娘,路终究是你自己选的,”司马玉龙并未回首,沉稳清亮的声音四散在冷风里:“难道掺杂着阴谋算计的,也是真心?”
——
地牢阴暗,不见一丝天光。
昔日的丞相,意气风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的阶下囚,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匍匐于地。
司马玉龙垂眸看着他,居高临下。
何守澄轻蔑一笑:“左不过是成王败寇。”
“你蓄谋已久,”折扇在指尖转了一圈,司马玉龙也轻笑,“可惜了,终究还是我为王,你为寇。”
毒酒、匕首、白绫摆在何守澄面前。
司马玉龙侧身,不去看他:“你选一个吧。”
良久。
何守澄缓缓握住匕首,仰望司马玉龙,带着临死之前的乞求:“国主,让我死得明白些。”
司马玉龙合上眼睫,长长吐纳一息,再看向他时,眸中只有王者的冷傲杀伐:“你问吧。”
汤丞相因病乞骸骨,户部侍郎何守澄凭借在官场的左右逢源获丞相位,但权力的心火愈燃愈烈,最终,他盯上了帝王的宝座。
对此,司马玉龙早已心知肚明。
他将计就计,同意纳何梦璃为妃,对她暗中监视,并佯装病重,让何守澄放松警惕。
他明面上过继一子,使之作为储君,并暗嘱司马宏对他厌恶敌对,实则是让何守澄倍感危机,尽快露出马脚。
故意将大玉圭交给白珊珊,不过是引诱何守澄前去逼宫取得大玉圭,让王后得以易容成将士潜伏在他身边。
自然,被扮成白珊珊模样的刘延成了替死鬼。
在王后传旨宣何守澄进宫之前,赵羽已率十万大卷军潜伏在楚京周围,静待王命。
自小与司马玉龙一同长大的赵羽精贯白日、竭智尽忠,何守澄终究是低估了司马玉龙对他的信任。
易容成刘延的白珊珊凭借何守澄的信赖,谎称赵羽的兵马远在边关,并又诱使其闭目塞听,认为政变万无一失。
何守澄发动政变当日,京城听命于刘延的禁卫军得知护国将军赵羽已在宫外重兵环护,纷纷临阵倒戈。
唱一出请君入瓮,这场政变,不过是场闹剧。
“国主!”
就要离开牢门的楚天佑脚步一滞,余光瞥见何守澄已屈膝跪地。
那人跪爬到司马玉龙的脚边,额头点地:“国主,臣受千刀万剐死不足惜,还请国主对小女梦璃网开一面!”
司马玉龙轻叹一气,淡淡道:“本王会饶她一命。”
他的确曾有此打算。
可何梦璃在恳求见他最后一面后,便在凄凉的瑶华宫里饮鸩自尽。
司马玉龙终究是心生恻隐,未袒露实情。
此刻的何守澄更像是饱经沧桑的父亲,他连连叩首:“谢国主隆恩!”
——
走在雕栏玉砌的王宫里,抬头可见苍穹高远,碧空如洗,忽有一鹤排云上。
司马玉龙噙一抹浅笑,吐纳间,觉神清气爽。
阳光下的银杏叶灿灿金黄,与富丽堂皇的宫殿交相辉映。
“天佑哥!”
他闻声回首,来人巧笑嫣然,一袭淡紫锦袍,衣襟上的繁复花纹熠熠生辉,金钗上的凤凰展翅飞翔。
“珊珊!”
他目光盈盈,如落珠玉之辉,唇角的笑意愈发温柔舒悦。
风吹过,树叶纷落,她好似从起舞的金蝶中向他奔来。
他在一棵银杏树下驻足,等着她扑进他怀里。
“天佑哥,我一猜你定经此处,一早就候在这儿。”
此地是前往勤政殿的必经之路,司马玉龙自然是去寻她。
可他搂着她的腰肢,双唇附在她耳边,故作不解:“哦?万一我不来这里呢?”
“那天佑哥会去哪?”她在他怀里轻哼,“难道是去找你的璃妃?”
心湖顿起波澜,他抿唇抑笑,柔声哄他:“好啦,珊珊,本王从未有过后宫。”他轻拍她的肩背,娓娓道来,“我从未属意过她,可叹,她不过是卷进权力漩涡的牺牲品,至于那个婴儿也并非是...”
“天佑哥,你不必解释,我都明白。”靠在他肩上的螓首缓缓抬起,她的目光晶莹澄澈,“天佑哥,我始终信你。”
——
“吭吭,那个,差不多就得了啊。”
丁五味老远就看见这俩人在树下抱着,他等了好久,也没见这俩人有分开的意思。
他只好适时的提醒 。
那两人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彼此,并肩向他走来。
“五味。”
“五味哥。”
穿着太医令官服的丁五味看着司马玉龙与白珊珊二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徒弟呀,你玩得可真够大的,”从布袋中掏出一只瓷瓶,放到司马玉龙手中,“你体内余毒未清,赶紧把解药吃了。”
司马玉龙病重是假,但呕血高烧的症状是真,原因在于事先服用过丁五味配制的药物。那药物含毒,配药者若是医术不精,各种中药的剂量差之分毫便会取人性命。但为了不引起怀疑,司马玉龙只能铤而走险。
“多谢五味师傅。”司马玉龙打开药瓶,将倒入掌心的药丸尽数吞下。
白珊珊秀眉微蹙,眼里满是担忧:“五味哥,你说这会不会伤到天佑哥的身体?”
“只要徒弟乖乖听话就不会,”丁五味昂着头,拍着胸脯,“别忘了,我可是徒弟亲封的大御师!”
司马玉龙抿唇摇首,忽看向丁五味身后,欲言又止。
丁五味循着司马玉龙的目光望去,见一侍女蹲身福礼:“启禀国主、王后、丁太医,太后在赵将军的护送下安然回宫,并在宫中备下家宴。”
——完——
一点小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