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良心有愧,李局最终还是联系了林念一。
“处女膜不完整,口腔和肛门的生物检测报告呈阳性,和另一位死者的DNA并不匹配。”
听着助理法医的报告,林念一挑挑眉。看来这两人之间的事还真不简单。
“冉柳的抛尸现场是一处芦苇荡,死亡时间初步判断是十二月二日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那个地方偏僻,平时也没什么人去。”
“心血检测报告显示,她没有被下药。说明她是心甘情愿的。”
一屋子人都看向她,等待她说出她的判断结果。
她看向李局,“我需要做尸检。”
“可以。小吴,带她去解剖室。”
晚上八点,尸检正式开始。
她穿着白色防护服,戴着口罩。手里拿着解剖剪刀。
经过从头到脚的详细检查,她缓缓开口道:“死者颈部有一道很深的锁沟,双眼眼睑结合摸布满凝血点,指甲乌青,心血不宁,说明她是被人勒住之后剧烈挣扎之后,导致的机械性窒息死亡。应该是……”她微微弯了一下眉,“某种质地粗糙的绳子。”
“从胃内容物的消化程度来看,她应该在饭后两小时之内就死亡了。”
她又走向左浮的解剖台边,“除了胸部有一处较深的伤口,没有其他皮外伤。”
她突然抬头,“准备解剖。”
她把长发盘了起来,穿着防护服。帮她扛机器录像的,是这个案子原来的主法医。一个小实习法医。和林念一比起来,除了年龄比她大 ,还真找不到其他优势。
李局也站在解剖室里面,他倒是想看看她那么自信,到底有什么本事。
只见,她把解剖刀垂直置于胸前,微微低头,表示默哀。
小法医失措看了一眼李局,李局也只是示意他好好扛机器。他只得转过头继续观摩。
大概过了十五秒,她才睁开眼。
“死者左浮,2020年12月4日晚十点二十五分,第一次解剖,现在开始。”
“你……”
小法医不满地出声。她说这是第一次解剖,他明明已经……
她只是隔着护目镜看了一眼他,无视他的不满,继续解剖。
一字从头拉到尾划开了腹腔,她的手很稳,完全看不出是个编外人员。
分离肌肉,取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闪光灯闪个不停,实习法医在拍照,她一边说数据,一旁的警员一边在白板上记录着。
她看了眼快要吐出来来的几个小警员和扛机器的小法医,低头说道:“脏器瘀血,肺水肿,体腔内伴有苦杏味。符合氰化物中毒死亡迹象。脾脏确实被锐器刺入,不过没有生活反应,所以不是脾脏破裂导致的死亡。”
短短几句话,就把之前的结论推翻了。小法医不由得浸出了一层冷汗。
可能实在是想不通了,她打了个响指,能动的只剩下了她一个。
她把解剖剪刀放进盘子,双手撑着解剖台,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台面。
“你们两个先后死亡,大概时隔一天。”她看向冉柳,“你是被勒死的,而且被性侵过,像是凶手和你做爱之后,一时冲动激情杀人。”她咽了口水,“你并不爱他。或者说,你心里还有左浮。”她抿了一下唇,又看向左浮,“你的真实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导致的死亡。而你们的区别在于,女的是激情杀人,男的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她把身子立起来,再次走到左浮的解剖台前,“可是,凶手毒死了你,为什么还要伪造你是被刺死的?为什么要把你运到我们的教室?”
现在尸体呈现巨人观,尸表发绿,伸手一摸就是一手令人作呕的尸油。她的防护服也被汗水浸湿了。
想不到答案,她只好恢复了时间。把结果和推理以及疑点都告诉了李局,便离开了这里。
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夏以柳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或者说,从她进去开始,夏以柳就没有走。
“辛苦了。”夏以柳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
她抬眼看着她的眼睛,嘟囔道:“我从停尸房出来的,你不嫌弃啊?”
“你诈尸我都不嫌弃。”说完,挑逗似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就是这样一个亲昵的动作,让林念一想起了昨晚的事。她脸一路红到了耳根子,她低头摸了摸耳朵,绕过她上了车。
夏以柳笑着摇摇头,上了驾驶座。
用余光瞟了一眼副驾驶上的人,“饿不饿,我请你吃宵夜。”
她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糯糯地答道:“嗯。”
夏以柳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做了四个小时的尸检,她早就精疲力尽了,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
夏以柳找了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林念一喜欢的东西,然后把车开到了海边。
她偷偷使了个坏,以一个急刹车停车,吓醒了副驾驶上的人。
夏以柳把口袋递给她,“吃吧。”
她道了声谢,却迟迟没有打开包装。
突然,她打开车门,跑到路边呕了出来。
没有吃晚饭,吐出来的全是酸水。
夏以柳给她拿了瓶水,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好让她好受一点。
她就是再有能力,终究也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学生。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她还是被特许进去的。
见她这副模样,夏以柳笑了笑。总算见到她作为一个高中生面对尸体的正常反应了。
不过,她已经能想象到,几年后这小孩手执解剖刀,站在解剖台前,“为生者权,替死者言”的样子了。
她吐的没力气了,接过夏以柳递过来的水忘嗓子里灌了几口,然后才用纸擦了擦嘴角。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三明治,却怎么也下不去口。
她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
“怎么了?不是冲着要看尸体吗?”夏以柳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着手机,调侃道。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做解剖。”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是跟着一个很有权威的法医学教授解剖过上百具尸体。可是像今天这样独自面对两具非自然死亡的尸体,是第一次。
夏以柳握住的手,“你做的很好。”她的手很凉,还有些湿。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咬了一口被捏得变形的三明治。
左脸颊鼓起了一个小包,下颚一动一动的,偶尔还会停一下然后继续咀嚼。
夏以柳实在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把一个手掌大小的三明治,花了二十分钟才吃完的。
她看了眼她胸前的项链,问道:“喜欢吗?”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又把她拉回了昨天晚上。她的耳根子又红了。
林念一把项链摘下来,放进夏以柳手里,“这是您妈妈留给您的,我怎么能收呢?”
这次,夏以柳也不再逼她收下。
“他们怎么死的?”
“一个被勒死的,一个被毒死的。讽刺的是,冉柳被性侵过,但是这个人不是左浮。挣扎痕迹,也只是被勒住之后。”
“真够狗血的。”夏以柳对这样的结果也显得震惊不已。
“比起这个,我更关心的是,为什么左浮的尸体会出现在我们教室。按理说,凶手杀了人,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才是。把抛尸现场设在教室,就是明摆了要警察去查。”她紧闭了一下眼,叹了口气,“是我错了,可能这恰恰中了圈套。”
“圈套?”
“嗯。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个凶手是冲我来的。我突然想到,其实,应该是冲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