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结束之后就是周末。不知道是不是药效还没过，一起床，夏以柳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
今天林念一起得比她早，并且为她泡好了一杯金银花茶。
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温情似水的她。
因为林念一房间的阳台可以看海，所以空闲的时候夏以柳常常被邀请到这里。
她看过林念一的房间。除了两墙书，就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以及一台笔记本电脑，本来在这里的钢琴被搬去了天台。所以整个房间看起来有些空。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这小孩的爱好到底有多广泛。她房间里的两墙书加上书房里的几墙，可以说各个领域都略有所涉。
“所以，你和梁聪文一早就认识。比跟梓卿和星芊还早？”
林念一的手环着温热的水杯，轻轻点点头。
“真是意想不到。你们居然会是闺蜜。”
她笑了笑。她和梁聪文确实不像一路人，一个是蝉联几年的第一，一个是处处和老师作对的小混混。
但是在她刚回国的时候，也就是她刚刚上学那会儿，她也是像这样被孤立排挤。遇上了正是孩子王的梁聪文，给了她不少帮助。那也是她第一次知道，有朋友感觉。
至于为什么他现在变成这样……
“他母亲在他十岁的时候因为车祸成了植物人。他父亲是深圳那边有名的商人，和他的交流只有每个月定期到账的钱。他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为了跟他父亲作对。并不是针对您。”
夏以柳挑挑眉，“你这么了解，难道是喜欢他？”
林念一顿时感到一阵无语。明明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只是闺蜜。
“好了，不逗你了。”夏以柳也认真起来，“你应该告诉他，这种办法很愚蠢。”
她摇摇头，“他的倔脾气哪里是我能劝得动的？不过，他父亲有时候真的不是人。”
她永远都忘不了——五年前的那次中秋，梁聪文的父亲罕见地从深圳回了东海湾，一回来就逼着梁聪文陪他应酬。
应酬难免喝酒，可是那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喝得烂醉如泥，梁聪文想去扶，不仅实实在在地挨了一巴掌，还被他连着他的母亲和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出了那种事本就是一道挥之不去的疤痕了，却还要被亲生父亲像剥洋葱一样，一层一层抽丝剥茧。
那天他来找她的时候鼻青脸肿，浑身酒味。也是从那时起，他学会了抽烟。
回忆到这里，林念一的额头浸出了一层冷汗。
夏以柳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放心吧，我不会怪他了。”眼里也是写满了不解和心疼。另一方面，她越来越想见一见那位素未蒙面的“梁总”。
如果没有那些事，或许梁聪文现在也是能和林念一江晓羽“一较高下”的人物吧。
“咳咳咳……”感冒还真是个顽固的家伙。
林念一看了看时间，“慧姨应该已经做好早饭了。我们下去吧。”
她们下楼的时候不过才七点多。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和早餐。
“慧姨，我妈还在睡吗？”
“是啊。孕妇到了一定阶段，都比较嗜睡。等会儿我帮她熬点鸡汤，你记得关火给她送上去一下吧。”
“好。”
慧姨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对这些比她了解得多得多，所以她把这些建议都牢牢记在心里。
“那麻烦慧姨了。”杨婧柔扶着墙缓缓向餐桌走来，显然是把刚刚的对话都听到了。
这是第二十八周了，她的行动也越来越不便。
林念一见状，立马准备上前扶她，奈何杨婧柔对她摆摆手，“没事，还能走。”
“阿姨真是有勇气。”夏以柳一边帮她把座位挪出来，一边夸赞道。
“有什么勇气呢？过两年一一和她姐姐都去上大学了，老爷子成天泡实验室。留我一个，耐不住寂寞罢了。”
夏以柳绽开笑，“有个念一这样的小棉袄确实很不错。”
杨婧柔笑着对她摇摇头，“小夏，你是不知道。我们一一可一直都想让我给她生个哥哥。”
“咳……”
林念一呛了口牛奶，夏以柳笑着拍拍她的背以帮她顺气，“念一真幽默呢。”
本来是温馨的早餐时间，却被门外那嘈杂的喧闹声强行打断了。
餐桌上的人除了慧姨脸色都不安了起来。
“一一，先去看看。”
略显沉重地点点头，向门的方向走去。
从猫眼里看过去，这堆人无非是冉柳和左浮及家长，和一些参与这场校园欺凌的其他人。最让她难受的，是这里面包括顾梓卿。
她抿抿嘴，犹豫再三，还是开了门。
开门的一瞬间，一个鸡蛋砸到了门框上，如果不是她躲得快，估计蛋液就滴到她身上了。
“总算出来了。还以为你不敢了呢。”
林念一眯着眼看着她们，“你们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给个说法。打了人，总不能连个道歉都没有吧？”冉柳的妈妈摆着手臂，满脸横肉，一副泼妇像。
“好。”林念一深深鞠了一个呈九十度的躬，“我不应该当众打人，在这里向冉柳同学以及其他受了影响的同学郑重道歉。”
她把身子立起来，却只感受这些人不屑至极的眼光汇集在她身上。
“小妹妹，口头道歉是不够的。要有点实际的。不然，我可不认。”光看这别墅就知道价格不菲，这泼妇当然要大讹一笔钱。
林念一皱皱眉。知道这些人不要脸，没想到脸皮能厚到这个程度。
“谁允许你们私建小团体搞孤立了？”
夏以柳的出现像是导火索，下面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她们果然住一起。”
“看来还真不是冤枉。”
“啧。关系户呗。”
……
“给我闭嘴！”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林念一直接吼出了这句话。
“啧啧啧，小妹妹，你这种态度可是不对的。看来，阿姨只好带你去一趟警察叔叔哪里了。”说着，就要去拉林念一的手。
“我看你们谁敢动她！”杨婧柔被慧姨扶着出来，“夏老师住我们家是我允许的，和林念一没有任何关系。”
“哎呦喂，”这泼妇又惊叫起来，“你就是林念一的妈妈？林念一赔不起，你总该赔得起吧。”
“赔？”杨婧柔冷笑一声，“如果真的有什么问题，我们当然可以赔。但在那之前，我们不妨先算算账。第一，我的孩子出手之前，你的孩子对她做了些什么，我想这是你应该先了解的问题；第二，要论谁是受害者，我想，应该让各位当事人，也就是在场的各位同学说说；第三，你的孩子被发现早恋，无缘无故地把错扣到我的孩子身上，你难道不应该反思你自己吗？第四，你带着这么多未成年人来我家闹事，”她拿出手机，上面显示着“110”的拨号界面，“我应该说，你诱骗未成年人，还是私闯民宅呢？”
“这……”这女人突然就慌了，“你家孩子打了人，难道不应该赔偿道歉吗？”
杨婧柔看了眼正看着她的林念一，微笑道:“念一，给同学道过歉了吗？”
点头。
她笑了笑，“既然已经道过歉了，我认为这件事就可以过去了。如果您实在不满意，赔多少？”
这女的拿出手机一边算账，一边嘴上用极其不标准的普通话说道:“首先，你女儿打了人，医药费肯定少不了。其次，对我女儿的精神损失费也不能少……”
她说了一大堆无关重要的费用，有的一听就知道是敲诈，加起来起码得有好几千。
杨婧柔勾了勾嘴角，看了看楼梯下的林念一，她几乎能看到她那皱成了一团的眉毛。
“这么多啊。看来这事还真是不小。”她装作苦恼的样子，“一一啊，你觉得呢？”
林念一低下头，“我会为自己的错负责。”
杨婧柔满意地笑笑，“这位家长听到了吧。我的孩子认错态度诚恳。我的态度和孩子一样，我们错了，可以赔。但是，请问我们的损失又怎么赔偿呢？”
“什……什么损失？”
“据我所知，你的孩子联合今天在场的某些同学，对我的孩子实施校园暴力。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不用了。把我女儿书包里的那块U盘赔了就行。”
“一块U盘而已，从赔偿金里扣几块钱就行了。”
在场的学生也是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一块U盘和那近一万的赔偿金比起来，可太不算什么了。
“一块U盘当然不值什么钱，珍贵的是那里面的资料。也不多，也就是一一近四年来，所有关于医学的研究。以及，近五年来的体检报告。您或者哪位同学可以赔一下吗？”杨婧柔环视了一下在场的学生，视线最终落到带头的家长身上。
这话一出，底下的学生都坐不住了。那天他们把林念一书包里的东西全都扔进了垃圾箱，根本没注意到什么U盘。即使现在去垃圾场找，也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达三十秒的僵持，杨婧柔的嘴角依然带了丝笑意，至于那泼妇，额头早就浸出了一层冷汗。
“好吧，不用你们赔了。”
“散了吧散了吧。”
本来堆了二十来个人的地方，瞬间就解散了。只剩下一个顾梓卿。
杨婧柔已经被扶进了门，林念一伫在原地与她对视着，夏以柳也看着她。
“需要我请你走吗？”林念一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看起来真的生气了。
沉默了几秒钟，顾梓卿也冲扯着嘴皮笑了笑，“不用。”
目送顾梓卿消失在视野里，夏以柳拍了拍她的肩，“那个U盘里的东西真的很重要吗？”
她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不过立刻又换上轻松的表情，“电脑里有备份。”
“那就好。”她看向顾梓卿离去方向，“你应该告诉她真相。”
林念一也看向她离去的方向，“她应该永远不知道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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