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凌晨五点，天还没有亮，但飞机场早已堆满了等待登机的人。

和父母告别后，郑星芊转身走向两个好朋友。

林念一抿着嘴，手放在衣兜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郑星芊知道，她越是这样强装没关系，就越是在意。

顾梓卿的眼眶已经红了。她没有林念一你们擅长隐忍，见她向她们这边走来，一把抱住了她。

郑星芊回抱住她，“又不是生死离别，干嘛搞得那么伤感？”

顾梓卿用力捶了一下她的背，“你小子要是敢不回来了，我一定去上海把你绑回来。”

“好。”

她放开顾梓卿，看向林念一。

视线接触那一刻，林念一扶了扶眼镜，然后背过身去。

“你们都到了。”

“夏老师？”

夏以柳笑着对她点点头，“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嗯。”

夏以柳笑了笑，“和你们相处时间不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想了想，说道，“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然后……常回来看看吧。”

郑星芊冲她点点头，“会的。”

夏以柳展开双臂，对她挑挑眉。郑星芊也非常配合地迎了上去。

夏老师，我会记得你的。

结束和夏以柳的拥抱，郑星芊走到一直没转过身的林念一后面，“我们也抱一个吧。”

林念一吸了一下鼻子，最终还是应了她的要求。

“我会一直在。”

广播里传来了提醒登机的消息。

郑星芊拍了拍她的后背，表示自己记住了，“真的要走了。你们快回去吧。”

“到了那边记得发短信。”

“知道了。”

在机场外面，她们看到郑星芊乘坐的飞机起飞，越来越高，离她们越来越远。

顾梓卿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夏以柳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再看林念一，她耳朵上戴着耳机，又露出了那副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表情。

她穿了件白色卫衣配牛仔裤，扎着高高的马尾。因为昨晚几乎没睡，今天一早就起来送郑星芊，她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

夏以柳摇摇头，帮顾梓卿拭去眼角的泪，说道；“走了，送你们回家。”

天空阴沉沉的，没有下雨，可是有没有出太阳。

把顾梓卿送回家后，夏以柳才认真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她。

她耳朵上依然戴着耳机，痴痴地望着窗外。如果观察足够仔细就可以发现，她的眼眶其实红红的。

夏以柳把车停到路边，注视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和她，“在想什么呢？”

林念一回过神来，把背靠在车座上，对她摇摇头。

“你好像很不喜欢挽留人呢。”

她一把摘下耳机，“她去奔赴她的前程了。我难道要拦她吗？”音量比平时高了一倍有多。

夏以柳也叹了口气，“其实从月考成绩来看，她还没有到现在就要辍学打工的程度。可惜了。”

“您能别说了吗？”她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好好好，我不说了。送你回家。”

她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六点多了，天已经亮了。慧姨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父亲和姐姐还没有起床，母亲照常在楼下放起了音乐。

“回来了。”

母亲穿着舞蹈鞋，看上去刚刚是在跳舞。

“妈，您有孕在身，就应该好好休息嘛。”

杨婧柔帮她理了一下卫衣带子，“跳了大半辈子了，哪里闲得住啊。”

林念一回笑道:“那您以后肯定是广场舞的领队。”

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语气里满是宠溺:“跟你姐姐都学了些什么呢。”

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她继续说道:“本来就是嘛，您以前在舞团，哪次不是焦点嘛？”

杨婧柔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瓜，“好了，别贫了。洗个澡再回去休息一下吧，昨晚肯定没睡好吧？”

说着，林念一就遮口大了个大大的哈欠。昨晚睡得晚，今天一早天不明地不亮就去了机场。不困才不正常吧。

南方没有暖气，热水从淋浴里喷射而出，触碰到皮肤难免会起一层鸡皮疙瘩。

半个小时后，林念一才换上条纹睡衣，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刚刚和母亲那番对话，一时间把她心里的难过冲淡了不少。可是，当四周安静下来，心里的不舍好似再度被唤醒，直冲大脑。

郑星芊这一走，着实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了。之后的每一个暑假的午后，再也不会有人突然来敲她家的门；每一个快要结束的假期，再也没有人腆着脸来找她要作业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窝在被子里失声痛哭起来。

楼下母亲的音乐比前天小声了不少，父亲和姐姐似乎都起了床。

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敲开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