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二天，林念一是被楼下传来的音乐声吵醒的。

和她想的一样，放音乐的人正是曾经作为歌舞家的母亲。

“念一？是被音乐吵醒了吗？”林母说着就要把声音调小。

林念一摇摇头，“没事，习惯了。”她看向母亲的肚子，“您……”

林母笑着摸了摸肚子，“你姐姐都告诉你了吧。”

“嗯。她说要给宝宝取名叫林念二。”

“啧，这孩子。”林母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看厨房里忙碌的慧姨，“这么早，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吧。”

上一次和母亲一起在海边散步已经是半年多之前了，林念一也不想拒绝和母亲相处的机会。

虽然有孕在身，但杨婧柔的身材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除了肚子大了些。

早上的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神清气爽，带有海水味的空气是东海湾特有的，不禁勾起了杨婧柔的丝丝回忆。

凭借身高优势，林念一一手搭在母亲肩上，一手挽着她的胳膊。

杨婧柔站稳脚步，抬头看了看已经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女儿。

人总是喜欢和自己像的人，林念一的眉眼可以说和她一模一样，加上她又是小女儿。在墨尔本的时候，她可是受了不是偏爱呢。

杨婧柔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而她也是非常配合地把头低了些。

杨婧柔没忍住笑了出来，捏了一把她的脸，虽然林念一很瘦，但是脸上的婴儿肥却没有完全消下去。

这个画面确实很美好，林念一今年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叛逆期的年龄，却能和一年也见不到几次的父母相处得如此融洽。

杨婧柔的视线落在林念一心脏的位置，“如果你没有生病，那该多好。”作为母亲，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属孩子的身体。

林念一依然只是笑了笑。因为心脏病，她的脸色几乎一直呈苍白色。虽然这样让她显得很干净。

“如果没有生病”林念一在心里默念这句话。她不是个喜欢抱怨命运的人，长这么大，她几乎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到一个多么特殊的位置，更没有因为自己有心脏病就去卖惨。

在她眼里，自己除了要定期去医院，和正常人别无二样。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杨婧柔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孩子。”

是啊，她从小就擅长安慰人。

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慧姨已经做好了早饭，林锐泽也起了床。

杨婧柔看着饭桌上坐不齐的人，皱了皱眉，吩咐道:“念一，叫你姐下来吃饭。”

收到母亲的命令，林念一上了二楼。

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她又把耳朵贴在门上，不知道是门的隔音太好，还是林安阳还没起床，反正门的那一边没有任何声音。

她拧下门把手，发现她没有锁门。刚想推门而入，门却被从里面拉开。

“念一？你……”林安阳有些好笑地看着妹妹。

林念一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刚刚敲过门了，你没说话……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

“好，走吧。”见自己妹妹如此可爱，林安阳捏了捏她的脸，拉着她的手下了楼。

只能说，林念一的脸就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让人忍不住想捏。

今年是建国七十周年庆，吃过早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放着的阅兵式。

虽然林安阳和林念一都是在墨尔本长大的，但是在林锐泽和杨婧柔的坚持下，她们保留了中国国籍，并且从小就被灌输了“爱国”理念。

不得不说，中国的阅兵方队真的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每个方队的几十个人，似乎连心跳都是一样的。

不知不觉，林锐泽红了眼眶。他什么都没说，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

看着丈夫离开，杨婧柔悄悄地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戒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是戒不掉呢？”

林锐泽吐了口烟圈，把刚刚燃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烟掐灭，“唉。这些年，国内对我们的恶意难道还少吗？”

他是清华大学化学系的博士，毕业后便离开培养了他二十多年的祖国，到了墨尔本继续研究。

如今已经快二十年了，他也被叫了二十年的“卖国贼”。

杨婧柔拉着他的手以示安慰。

林念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因为关着门，她没听到父母说了些什么。

下午，林念一按照约定到了学校活动室。

虽然上次出了那种事，但是非常确定地向夏以柳表示自己可以驾驭这首歌后，她还是把这首歌接了下来。

“念一学姐！”

合作的男生比她到的更早，看上去已经有一会儿了。

“你好。”林念一露出她的标志性微笑。“夏老师还没有来吗？”

男生摇摇头。

林念一抿抿嘴。这几天真不知道是林念一在躲夏以柳，还是夏以柳在躲林念一。

“学姐，我叫陈玮。高2020级艺术生。”或许是觉得气氛太过尴尬，男生先一步做了自我介绍。

林念一依然只是笑着点点头。她知道他已经认识她了，所以就没有再做自我介绍。

“久等了。开始吧。”

一句废话都没有，夏以柳把包放好就坐到了钢琴面前。

……

第一遍结束，夏以柳真心地为他们鼓起了掌。

“念一，今天状态好多了。”

没错，和那天完全不一样的是，林念一似乎回到了曾经的状态。

排练结束后，夏以柳把陈玮送回了家，带着林念一把车开到了海边。

“有些话，我不说你应该也懂。”夏以柳低头叹了口气，然后面向林念一，“正式认识一下吧。我是S.D专员，未来四年，都会在你身边。”

林念一抿着嘴，并不是接受不了她的身份，只是不太想面对。

夏以柳却一眼看穿她的心思，“有些事我也不想，可是，我们都必须面对。难道你不想有一天能控制自己的力量吗？还是说，你享受不经意间全世界静止的孤独。”

夏以柳的每一个字都像砸在林念一心里的石头。短短几十个字，让她所有的秘密都不叫秘密了。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念一，”她把手放到她的肩上，“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

林念一没有挣开她，也没有看着她，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说道:“那我应该以什么身份相信您呢？夏老师，还是S.D专员。”

她突然看向夏以柳，“您都说了，全世界不经意间就会突然静止。您不怕我学会了，做什么疯狂的事吗？”

“你不会的，”她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