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如此失态,劳格伦斯直接用压抑不住的尖锐的声音提醒我:
“少——校!”
“哦,下士,没事。”
克列斯托夫很坦然地向人群一挥手,然后转向我们一列。
“艾绪军是我的老朋友了!”
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发生什么躁动,但是我可以感觉到站在前面的他们内心的紧张,有些人还拉长了脸,露出了些冷汗,他们的表情仿佛再说:
“艾绪少校这么有门面的吗?”
这里大部分人只知道我是从军校毕业的、是一个作战还算勇猛、指挥还算精明的人,喜欢喝酒读报,除此别无他物。
他们不知道我与别人的人际关系,因为这真的并不怎么重要。
“对不起,准将……克列斯……”
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我的会紧缩成这样?
我知道我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两个懵懂入伍相识时的少年了,现在的我们是上下级关系,而且,我位居他之下,敬语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张熟悉的脸,我们依旧是我们,还是一同受苦过来的知心朋友。
“没事,我们去你营帐里说话吧。”
怀着五感杂呈的心情,我走在前面带路,心里的思绪线团已经绕的连最细致的天女都解不开了。
很快我们来到了营帐,营帐里还算暖和,我们就把外套和帽子一脱。
克里斯托夫准将坐在了床边,我就这么站着。
“怎么了,艾绪君?”
“啊?……啊,不是,现在……”
语无伦次!啊!好差劲!
“是不是在这里看到我有点吃惊?”
倒是一语道破呵。
“啊,嗯,还好……吧。”
不,完全不好!什么啊?你可是以准将身份出现的啊!
“是不是因为这身皮?”
克里斯托夫笑了笑,将两只手放在外八的腿上,伸直了脖子,看着我。
“啊,这……也算是吧……”
我从刚刚开始这说的话都怎么了?
“那我来解释一下吧。哦,放松一点好了,艾绪君,现在就我们两个,就当作两个老朋友叙叙旧。”
行吧,也只能这样,不然我随时会因为这种莫名的紧张冲出去。
“喔……哦。那……”
“先坐下。”
克里斯托夫招招手。
这就算是命令也好,友谊也好,都无法拒绝。我就这么觍着脸坐在了他旁边。
“那……这身皮?”
“你不是进了军校吗?我也进了,但我学制比你长。然后我的一份实战模拟规划被上面赏识,而且在模拟作战时成绩还过得去,我毕业后直接去另一篇大陆参战了。很不幸,负了伤,囔,看我这的疤痕。”
他有些艰难地卷起厚厚的裤脚,露出一道长约八公分斜向的口子。
只能说得到了及时的治疗,伤口愈合的不错,没有可怕的余迹。
“还好,伤痕人人都会有嘛,这是保家卫国的男人的勋章。哦,扯远了。恢复之后我回到帝国,参加了对联盟国的几次战役,又被之前赏识过我的将军提拔,赐予了准贵族,官职也到了准将。”
“哇……”
我惊羡地看着他略显骄傲的脸。
为什么我就不曾遇到过这么一个提携我的人?
同样的起点,因为有人提携,他已经成了一个将级干部,而我才刚入校级门槛。
嫉妒和心里不平衡或多或少肯定会有的,但是更多的还是对他的恭贺。
“他是我的好友,他当上了准将,我也会跟着沾光,没什么好眼红的。”
我对我自己说。
“从更深层的方面来讲,他也成了我的后盾,不是吗?”
“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酒肉亲。当时你是这么说的。”
“嗯,其实我还想说苟富贵,勿相忘,但是我突然又觉得这种“富贵”还是需要我自己去努力的。谢谢你艾绪君,是你为我的人生找到了方向。”
是我的作用吗?我帮上忙了?
我看着多年不见的好友的脸,那时的青涩已经褪去,沉稳、坚定,这是他的成长。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来找我吧!是尽了一份友情的义务也好,还是说对你的感谢也好,都是我该做的,千万不要客气。”
“唔……那,那个,克里斯托夫君,你是不是……”
我想说的是你是不是话变多了,但考虑到我们多年不见,一下子说出这种话来会不会不太好,就塞回去了。而且时间是会改变人的,他是不是还是当时的那个他,现在并不好说。
“嗯?啥呀?”
“啊?哦,没事了,就是想问问你来这里的主要目的,应该不只是叙叙旧吧?现在战线紧急,你也应该知道的。”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
“对,我这次来是想给个通知,我们接下来就是对约瑟夫格勒的总攻了,为了协调统一,你的281大队要交于我指挥了。”
“诶?”
“也就是说,你现在是我的手下了!”
他弯下腰,双手搭在我双肩上,看着我的眼睛。
总之姿势很奇怪,甚至……我可以说诡异吗?
所以是来宣告“主权”的?呵呵,很直白啊。
“旧友之间的合作呢,真是期待。”
“嗯……的吧。”
我是真的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能用断断续续的语气词回应。
然后,我让驻守在帐外的劳格伦斯去把大尉中尉们叫来,一起商讨了一下大概的作战部署计划。
克里斯托夫也没多留,之后就回去了,毕竟人家是任务在身,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这儿,我也可以理解。
他就是带来了一个调配命令,另外还顺带在别人心里贴上了一个另一个对我的标签。
人设吗?
……以前某个女人也会被部下这么加呢……看来我是越来越理解那个已经过世的人了呢。
克里斯托夫准将,他应该是变了,又或者是我变了。以前我们都是热血青年,认为帝国的意志神圣而伟大。
嗯,变的人是我,因为克里斯托夫君依旧保持着为帝国献上一切的初心。
现在,我感到之前的我是多么单纯,还有克里斯托夫,不过他依旧是一个帝国的军人,由内到外都是,忠诚,绝对的忠诚。
我可以感觉到他脸上写着的三个字:侵略者。
不过,现在的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们就像是道路上行走的两个人,从一处出发,途经的路上有很多岔口,而我们步入了不同的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