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忙跪下,战战兢兢,抖着声音道:“陛下使不得啊!秦国公的长子如今镇守西南边陲,手握重兵,斩杀其二弟着实寒心啊!”
赵玗冷笑:“他二弟贪污赈灾款,日夜笙歌,流连花坊,便就不寒万民的心了吗?就不寒朕的心了吗!”边说边翻开下一本折子。
其实他早已有心拿回那位镇国大将军,秦国公府嫡长子赵斐的兵权。
赵斐的的确确是个兵家之才,不过其人刚愎自用,目无法纪。早早便投靠到杨诏门下,自视甚高。
年前,赵斐因其母病薨,回京吊唁,倒是朝圣一次。那是赵玗第二张见这位镇国大将军,倨傲无礼,见圣不跪,三言两语不离太师二字。
离京时,也是浩浩荡荡,巴不得有天子仪仗。
他的二弟,也就是那位贪污灾款的安夏郡守赵涂,倚仗着自个的父兄,无所作为便得了个郡守的官,整天好吃懒做,作威作福。这次水患,郡守府依旧是糜难风气,他手下长史实在看不过去,密报给了白清翁,白清翁又呈了奏折上来。
案上成山般的折子批完,赵玗动了动脖子,实在是疲惫眼酸得没法,他直接瘫倒在椅子上。
大太监有眼力见,躬身上前,轻轻按住赵玗的双肩,有技巧地按揉。
赵玗歇息片刻,直起身,掸了几下衣袖。双手拢在背后,往后宫去。
天子登基以来,后宫少有新人。
一后、四妃、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些通通没有。
连宫女的人数都比往年先帝在位时期少了三成,前朝议论纷纷,毕竟天子都二十又四了,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
能证明这位皇帝不是和尚的,就只有传说中以色侍两代帝王的楚玄与那在后宫之中深入简出的男宠月郎君。
赵玗迈进颐霞殿。殿内装点奢侈,两把雕花楠木贵妃椅,侧边台子上镂花白瓷细紧瓶,插了几株粉嫩娇艳的芍药,墙上挂了副六尺宽的花舫百戏图,画轴还留着股沉香气味。
真真儿的泼天富贵!
多瞅了几眼正殿,目光所及皆是华贵奢靡的摆件。撩开珠帘,琉璃与翡翠相碰的声响悦耳,衬着从窗纸透进的亮光,像是一顷泛着流光的湖面被一芥竹筏乱了安宁。
赵玗见寝殿没人,啧了一声。
“还真看上白昀了?”
“滚!”仅一人在内的寝殿里,传来另外的声音。赵玗被这一声给惊了一跳,手不自觉捏住衣摆,眉间拧成“川”字,皱得能夹死蚊子。
床底下传来动静,先是青底牡丹蜀锦被从床上滑下来,然后冒出一颗头。
幽怨的眼神直直射了过来,眼神的主人,一边翻出床围,一边抱怨:“本殿为你卖命,你居然说风凉话!”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这人一身白衣看着普通,可那身白衣是莨花纱裁的,腰间的玉饰是独山玉,花费皇宫工匠数日心血雕刻而成的,头上那素朴无华的木簪子是金丝楠木的。
沾了泥污的白靴踩在白软的狐皮脚垫上,还使劲摩擦了两下。
“皇帝,你平日里无事不来,怎么灾祸临头终于想着本殿了?”
赵玗见他挑高了下巴,狸奴般的眼睛明亮。忽的勾唇,道:“给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