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
“最近的工作,你做得很好。缪拉那小子险些酿成大祸,好在有你及时阻止,让他吃些苦头是对的。听说审讯完成得也特别漂亮,当时果然没有错看你。”
公爵是名高大挺拔的中年男性,蓄着胡子,平日里威严又亲切。他看见我,便招呼我过去,站在花园旁赏花。
男人将手放到我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当年,从地牢的血海中挣扎脱身后,他也是这样做的。我记不太清那人的名字,也忘记了缘由,总之有个男人在牢里掀起了一场骚乱,见到的每个人都疯了一样地互相攻击,血和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唯一的理性大概在于他们没有在地下室点火,不然我不可能活着爬出来。牢里过于危险,就不得不往外跑。印象最深的是有人剁下了尸体的腿骨挥舞,好在癫狂状态下的攻击比较容易躲开,但人多起来就很难那么幸运了。抢不到趁手的武器,石块或者餐盘用一次就要丢掉,大部分时候还是赤手空拳,被盯上了就拿灰扬对方的眼睛,再推到其他人身上去。当然也免不了正面战斗,具体打了多少人已经没印象了,可能也砍掉过谁的胳膊。
这场骚乱似乎只局限在地牢内,当我穿过纷乱的人群好不容易到达门口时,十余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就站在铁栅外的窄巷中把守,他们后面就站着公爵,男人负手悠闲地踱步,似乎完全没把欢呼或惨叫声纳入耳中,他看到我这个唯一一个冲出门的人,反而微笑着招手示意我过去。与此同时,队列最前方的战士向着正拖着一条腿艰难行走的我挥动了斧头。同时我听到有个声音大喊,能离开这里就放过你。
当时头脑里并没有余裕去思考这句话的可行性或者可能性,或者考虑那是说给别人听的,那巨斧就在迫使人向前。赤手空拳没法和盔甲抗衡,更没有足够的力气,只有像风滚草那样连滚带爬地躲过攻击。越到后面受到的攻势就越迅猛,弓箭,刀,剑,还有各种各样的武器,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添了更多的伤口。
后面记不清了,记忆里只剩下最后一位明显留了手,好让我还能站到公爵身前。哪怕没有回头看,背后的杀意也依旧记忆犹新,我不可能再多做任何事,只是愣神地看着眼前衣着干练又低调华贵的男人。而后他拍拍我的肩膀,我一个没站稳,后脑勺磕到坚硬的东西昏了过去。后来其中一位战士与我混熟了,他说那是离我最近的那位当时扶了一把,但盔甲太硬给磕晕了。至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公爵在传闻中行事雷厉风行的存在,尽管家族日薄西山,但依旧坚持着贵族的尊严。传闻中他也十分严苛,可他每次见我都只是笑吟吟地来话些家常。
“巴尔和霍尔她们两个没给你添太多麻烦吧?”
“她们两个挺好的,很听话,做功课很认真,长进也很快,已经可以进入下阶段的课程了,完全没有添麻烦。”
公爵满意地点点头,又问:“听说你一直在做巴尔的剑术陪练?你学过剑术吗?巴尔的老师专门和我说过,你的水平不错。伊莉雅公主最近在招募骑士,你是我的总管,有资格,可以去试试。”
“能为公爵大人效力已经是我最大的荣幸,我并没有其他想法。”
男人大笑:“你有这个心,在哪里都可以。”
后面他又多次提起这件事,看来哪怕是尝试也要去上一次了。
——公主
“霍尔,快来看这个!”
伊莉雅回头招呼朋友过去,头上繁复的发饰丁零当啷地响,面上绽出好看的笑颜,看得身边的男人一阵恍神。皇家玫瑰园里盛放着各式各样鲜花,很少有人能叫出它们的全部名字,眼前欣赏花朵的少女就是其中之一。作为王国的公主,未来的继承人,她醉心于研究花卉,已经成为了专家,并显然对政事毫无兴趣。据传言,当今皇帝安德里亚斯正在物色能够辅佐她的家臣,并有意为她婚配,好确保公主继位后不会出什么问题。
我身边的男人,就是公主的未婚夫。经过安德里亚斯的精挑细选,青年无疑一表人才,可惜他只是对公主有着单方面的爱慕,而公主似乎对植物更感兴趣些,宁愿花时间用整个下午同树对话,也不愿多看他一眼。
感觉是桩悲剧的婚姻,不确定。
巴尔对这些花花草草严重不感兴趣,在我身边无精打采地转悠着,一会儿拽拽我的袖子,一会儿拽拽衣角,隔五分钟就问一次什么时候离开。霍尔则保持着完美的礼节,看不出她喜不喜欢,和伊莉雅谈笑着在前面走。
散步时间就这样在安然且闲适的气氛中度过,每个月公主都会邀请姐妹俩一次,不知这样的活动会持续到什么时候。每次未婚夫都会陪同,和公主几乎形影不离,虽然后者似乎从未把他放在心上,连多余的眼神,甚至一句话都没有。就算是我,伊莉雅也会点头致意。
这或许是瑟瑞尼尔家族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至少在我眼中如此。
——雪津
鲜红的手……手掌不该是鲜红色的。
是什么颜色才对来着……想不起来。
现在是怎样的情况?
遥远的,看不清。
什么声音?模糊的,听不见。
浓重的血腥味……好疼,也没那么疼,动一下会疼,不动也在疼,但只是明白了自己正疼痛着而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该惨叫吗?发不出声,或者是发不出自己可以听见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贯穿了腹部,里面的东西流出来。放回去。做不到。手动不了,手在哪里?鲜红的,在地上。
肩膀被抓住了,忍不住倒下去。身体没有接触到坚硬的地面,反而是特别温暖的地方。特别,特别温暖。好安心。
“雪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究竟,究竟都干了什么,别这样,别睡了,回答我啊!”
啊,听见了。熟悉的,永远忘不掉的,声音。呼喊着我的名字,愤怒地。
“诺,亚……”
可是你从来不会生我的气的。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雪津,雪津!别闭上眼睛,求你了……为什么会这样啊,为什么啊?”
诺亚的怀里很温暖,但我却特别冷。
“诺亚,别,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