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青年看着我手里的袋子,语气无奈。
“我们那天说的不是很清楚了吗?”我把桌子上的大沓文件塞进周律的手里,“只要不影响你计划的事都可以帮忙,这是你说的。”
“……这不是你翘班出去逛街的理由。”
“没事,工作室是我开的。”我拉开门,“总之,处理文件的活儿就麻烦你了,我的好助理,工资你随便提。”
“到处乱跑不安全。如果有人对你下手怎么办?”周律试图晓之以理。
“没关系,我只去人多的地方。”
“我不需要钱。”
“真的不需要吗?”
这段时间,我并没有闲着,而是着手调查身边的可疑人员。原主虽是个傲气的人,但说得罪谁到动刀子的地步,应是没有的。
回顾近期的冲突,只有这桩强扭的瓜,还算是有流血的可能。但路云霆完全没必要雇凶杀人。这座城市里,他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人能违逆他,包括我。
而原主的父亲近来身体不适,我探望时能感觉到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到了分家产的时候能和原主争一争的就唯有她妹妹宋亚茜。
虽不及路氏,但宋家也家底深厚,若能独占这份资源,能获得的东西几乎不可限量。
根据记忆,宋亚茜是后领进来的孩子,遗嘱上若没有她的名字,她就拿不到一分。宋父虽喜欢极了这个女孩儿,却也只会少分一些出去,真正的遗产都属于原主。但若原主身故,遗产毫无疑问将由宋亚茜一人独揽。
最大的嫌疑人,目前只能是宋亚茜。
这种俗套的分家产戏码,古往今来,话本子里,还是小说中,都屡试不爽。
所以我委托私家侦探盯着刚回国的宋亚茜,却没想到有意外发现。
这一查,查出来不少有意思的事情。
“看来你觉得我需要。”周律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这男人真是不好套话。
工作室没有其他人在,是个对质的好地方。我没纠缠,转移话题道:“顺带一提,我大概查出来是谁想要杀我了。我可以雇你去处理掉她吗?”
“谁?”
“看来你是同意了?”
“听听是谁再说。”青年将文件垒到桌上,看着摇摇欲坠,却没人伸手去扶。
“我以为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周律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捕捉些什么,这样的表情,几乎表明了其中有问题。
我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还没把调查的全部文件给他,加之这几日的复健,倒也不用担心他加害。
“我不喜欢兜弯子。帮我除掉宋亚茜,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宋家集团的董事长,我也可以给你这个位置。”不过我知道他要的不是这些。
未曾设想到的是,闻言,青年轻叹一口气,神情反而放松起来。
他推推眼镜,说:“那你不除掉我吗?”
周律语气轻快,屋内气氛莫名缓和不少。看来不直截了当地问,他是不打算坦白自己和宋亚茜的关系了。
“那也得等到答应你的事办完后。”我耸耸肩,“我说到做到。”
“挺好。”他点头。
又是这种耿直且不给下文的回应。我瞪他,问:“所以你接不接?”
“不接。”
“为什么,你舍不得?”
“如果我有怜香惜玉的心,就不会接杀你的委托。”青年随手翻开一沓邀约信件翻看,“因为我不会同时接两单。”
“不给那孩子多攒点儿钱吗?”
青年停下手中动作,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透过镜片,只留半分晦暗。
片刻后,他语调中不含一丝悲悯,亦无其他感情,陈述道:“医生说她的时间不多了。”
“你之前打算自杀吧。”如果没有这番波折,他大概早已如愿,“那这孩子怎么办?”
“她有亲戚,只是太穷。”周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我,“而你的命很值钱。”
“你就没想过,她亲戚拿到钱之后,有可能不会按你想的方式去用?”我不了解那女孩的亲人,但我见过很多穷困中挣扎的人。
不如说,如果是我,面对一名没有康复希望的远亲,和食不果腹的亲人,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给后者更多的希望。
青年想了想,说:“那时候的事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他说的对,做到这种地步不仅仁至义尽,而且远超普通邻居的义务。但是。“……那你做到这种地步,为了什么?”
“为什么?没有原因。”他顿了顿,“你有什么问题大可以开诚布公地问。”
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不问,可就不礼貌了。
“好,那就如你所愿。你照顾那孩子,和我妹妹有关系吗?”
“没有。”
“那你知道他们的关系吗?那个叫徐姣的孩子和亚茜。”
“刚知道。”
“你已经知道你的委托人就是她了吧。”
“对。”
青年目光沉静,直直地注视着我,知无不言,语气淡然。
“好。我都知道了。”我也回望他,眼神不含杂质,“那么我想知道你的态度。”
青年看上去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应道:“我想做的那两件事不会变。”
“杀了我然后自杀?”
对此虽向来心知肚明,今日一提,发觉听起来像殉情。
“……复仇。”沉默片刻,周律纠正道。
他没说替换的是哪一个。但答案或许很清楚了。
“我知道了。”站起身,缓步移向门边,抽身火速反锁后隔着玻璃门喊道,“那么,文件就拜托了。我下班的时候会来接你的!”
青年看向窗外,二十层的写字楼,窗外的风景是一览无余的城市天际线。他又看向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像赶小虫一样嫌弃地摆手,示意赶紧离开,不想看到我。
虽然技巧拙劣,但我有需要做的事。
几小时后,我揉碎手中的体检单,驱车回到工作室,发现里面已经没人了。
桌上文件整齐地分作几类,还有一张整理出来的时间表。
他干现在这行真是屈才了。
这个男人很复杂,却意外的坦诚和好懂。不过若是知晓我已无身孕,他有多大可能性立即动手,我依旧无法衡量。
此事定要向他隐瞒,但又能瞒多久?
于情,周律此人是两世来难得遇到的有趣之人,我不想动他。然而,眼下的情况,是我更想无虞地活着,不必担惊受怕。
是取是舍,我从不在这类事上犹豫。无论对象是小物什,还是人命。
计划在心中逐渐有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