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看着破旧的木门，小心翼翼地叩了几声。门板发出脆弱的声响，让他的指节悬在半空顿了顿，旋即提起声音问道：“你好，有人在吗？”
慵懒的女声从深处传来：“直接推门进。”
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青年迈步进屋舍，与古旧的外表相反的是，屋内的陈设简约又清新，入户就是厨房，桌上铺上碎花棉布，瓶罐错落有序地摆放在开放的橱柜，透过单向的窗子，能看到屋外未开垦的花田。
厨房内空无一人。通向三个房间的门都紧闭着，青年扶了扶眼镜，回忆声音传来的方向，径直走到正对着大门的那间屋子。
未等人询问，也没给人敲门的空档。房间门猛地打开，扇起的风险些迷了青年的眼，一名身材娇小的女性出现在门口。
越过她的头顶，青年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失去小清新的风格，女性的房间是混乱、暴力和枪火组成的协奏曲。桌子上认不出来的各种金属或塑料部件都压在印满油污的窗帘上，木板箱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人掐断任何窥探的念头。门口的一角，垃圾箱已经被埋没于一堆速食盒之下，衣服堆放成同样的形状，就在房间的另外一角。
“你就是休斯？”女人抬抬眼皮，没理会对方打量房间的目光，转身坐到了那只危险的木箱上，用尖锐的语气问到。
“是的。”休斯试图将自己的视线从穿着清凉且身材火辣的女人身上移开，但打量这样的房间似乎也是不礼貌的行为，连客套的夸赞也做不出来，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没了？”女人悠闲地翘腿坐着，挑眉，指了指男人手里的包。
休斯觉得今日的领口格外地紧。他忙乱地从公文包中翻出一张纸，双手呈上。
“嚯。”弹了弹手中的合同，她轻蔑地哼了声，接着上下打量起眼前的青年，“平平无奇的上班族啊。”
青年西装革履又佩戴眼镜，个子高大，眉眼清秀，棕发梳得熨帖，这幅打扮本应是风度翩翩的白领，却弓着背，神情不安地瞟来看去，深蓝色的漂亮眼睛中却是唯唯诺诺又小心翼翼。
从抽屉里翻出只笔，女人洒脱地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起身将纸拍到了休斯身上，冷笑一声便离开屋子。青年连忙接住纸，看向合同。
“那个……阿什利小姐？”
“会用枪吗？”声音和厨房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混杂在一起。
“呃，不会……我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没有接受过训练。”
玻璃的碰撞声停止，阿什利从橱柜下方探出头来，金色的卷发毛茸茸的，迎着窗外温暖的日光。
她精致漂亮的碧眼中溢满了锐利的笑意，目光刺得休斯一颤。
“呵，那你可算来着了。”
在没有任务的时候，葵总是泡在训练室里。组织成员们彼此间不会交谈，房间里只有各种器械运作的声音。一切沉闷又阴郁，如同骤雨来临前的黄昏，让人期待着发生什么，但天空只会回应以静寂。对于一名活泼的高中生少女而言，这样的氛围近乎心理折磨。
但是她还是选择待在这里。
“葵想要更进一步，对吧？”
曾经约着一同出门的少年笑着问，让少女觉得心悸，又觉得恍如隔世。她点点头。
“无论有什么心情，只要能变得强大，事情就会更好解决了。”小林将写有地址的纸条递给她，“去这里试试看吧。”
是陌生的地址，虽然依旧在城市的范围内，却是葵从未涉足过的区域。
“啊，对了。逃跑也没关系的。”少年弯起嘴角，做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但是哥哥应该希望你好好回来哦。”
“我不会的。”葵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坚定。她内心也是如此想的。抛下哥哥，是她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就算那么困难，哥哥也回到了自己身边，那么又有什么逃走的理由呢。少女如此想着。
“对了，学习之余，也请好好地记录在那里的所见所闻哦。”
“诶？”葵下意识发出疑问的声音。
“回来要写报告给我看。房屋的格局，东西摆放的位置，同居者的身份，生活习惯，诸如此类，都要记好，但也不要被他们发现哦。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是卧底吗？”
“也不算啦。”小林摆摆手，“主要还是去学习的嘛。只是希望你能多观察一下身边的环境，不要去了很久，却什么也不知道。”
“要去多久呢？”
“你想的话，随时都可以回来。不过呢，还是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再回来，会更好一些吧？”少年看了眼时间，脚尖转到另一个方向，“我觉得葵是很厉害的女孩子，以后也有事情想交给你做。”
少女觉得心中沉甸甸的。她知道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任性的余地，但是见到小林时，心里的感受还是很莫名其妙，连本人也捉摸不透。
“我会努力的。”葵点点头，“无论如何，只要能变得更加强大，我就会去做的。”后半句话，她藏在了心里。
少年转身，葵没看到他的眼睛，只听到一如既往的，带着些许愉悦和天真的话音：“那就去做吧。”
葵目送着少年的背影，对方却突然回头看向她，金色的瞳仁古井无波，明亮的颜色看上去却仿佛蒙有阴影，直到对视的那一刻才能映出些许光亮。她紧紧地被那道危险的目光摄住，周遭的杂音静寂，只听到他说：“对了，那天要多谢你了。”
“那个，我帮了什么忙吗？”
少年转过身去，看不到那双眼睛，让少女感到一阵失落。小林的话音似乎也冷了一些，又好像是错觉。
“以前的四月，就算是受了很重的伤也不会动手。但这次只是被威胁到就出手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呢？”
“小林……你在这样关注着他吗？”葵犹豫着开口，“或许我没什么立场这样说，你可能也发现了。四月他，因为他能做到的事情，很痛苦。”
“谢谢你，葵，我会注意的。”少年没有回头，向首领办公室的方向走去，所以少女没有听到他的后半句话，“啊啊，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的痛苦，我们的痛苦……活着的痛苦。哪怕我这样的性格理解不了四月的痛苦，但是我可以感受得到啊。所以，我们一定要这样做不可。”
下课铃总是比上课铃听起来更加令人愉悦一些。四月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今天小林没有来上课。
明明是小林的一时兴起，或是半份筹谋，他们竟然莫名地作为阳光下校园中的两名普通学子学习下去了。
“大人和大人物们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们多玩一下也没有人会在意的。”小林是这样说的。
四月对学校并没有特别的兴趣或感情。如同透明人，他普通地履行着学生的职责，不主动和人打交道，也没人主动和他打交道。少年始终觉得自己和真实的情感中隔着一层半透明的绸布，只能在有意识的时候微弱地感知那种事物的存在。所以他只是接受了小林的安排，内心却毫无波澜。
近日学校人心惶惶，很多学生选择不来上课，学校也取消所有课外活动，早早放学。
少年整理好书本离开教室，走廊尽头一个陌生的身影却示意他走过去。对方身着改过的学生装，梳着染色的刺猬头，一副不良少年的模样。
四月没理会，转身向楼下走去。只听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少年侧身一躲，试图袭击他的不良打了个趔趄，险些从楼梯上滚下去。
“喂喂喂，躲什么躲，我叫你呢！”不良很快重整旗鼓，站定在台阶上，仰着头看向四月。
四月眯起眼睛：“啊，叫我。你谁？”
“我是琴远。”不良捋了捋头发，“你是小林的朋友吧？”
“算是吧。”
“前段时间，你那个朋友把我哥们叫走了，然后他俩到现在都没回来上学，他妹妹也没有。这事问谁都说不知道，你知道吗？”
“不知道。”话音落下，四月迈步下楼，却又被拦下。
“别走啊，你朋友失踪了，你不着急吗？”
“你们是朋友？”
“啊，啊！那当然，特别铁啊。”琴远凑近了一步小声说，“我说他们，该不会起什么纷争了吧？我看久似乎看小林有点不顺眼，不太同意这门婚事的样子。”
“不知道，让我过去。”
琴远再次拦下了四月，目光变得犀利，言语也针刺般露出锋芒：“亏你能说得出来。那天，我看到你和葵一起走了。快说，你把他们三个怎么了？”
四月怔住，心想果然弄出来麻烦事，不耐烦地说：“不知道。再缠着我动手了。”
琴远竖起眉毛，差点就挽起袖子，转念一想，这事和这黑毛脱不了干系，那对方就是有着能让三个人凭空消失的大佬，轻易不能惹。于是轻咳一声开口道：“别急啊，我就是想问问。”
“他们只是几天没来上学而已，而且也与我无关。”
“那你那天带着葵去哪了？不说就是心虚！”琴远叉起腰指着对方。
“什么事啊？”见对方回应，不良抓着话头连忙问道。
“你好烦。碰巧遇到，一起回去而已。”
新的故事又在琴远脑中成型了：“这么说，你们两个也很熟咯？”
“不熟。”四月不想被继续纠缠，只能主动出击，“一，我和她本来就不常联系，点头之交；二，更可疑的是你。你怎么知道他们是失踪的？我从没在任何地方听说过这件事，校方没有处理，警方也没有公布，请假和转学都有可能，你一口咬定是失踪并追问我，你的证据在哪里？”
被询问的那方轻笑了声，改变气场般，声音变得凛冽：“哈，证据？那你可算可问着了。”
小林和四月所在的组织，总部是一座功能俱全的大楼，主要做着武器贩卖和安保一类的生意，在地下世界中的地位不上不下，却也垄断了对应的行业，明面上偶尔接些“白天”的活干。
“如果他想的话，一人毁灭一个组织应该不在话下吧。”负责带葵的那名小队长汇报工作后被留了下来，他对着组织的最高领导者，琴，下了这样的结论。
“据说是眨眼间，那群家伙就七窍流血地倒下了。这样的事情，应该就是他做的吧。”
琴将视线扫过队长送来的报告，闻言挑眉，道：“据说？”
那人慌忙补充：“支援是稍后才赶到的，所有我没有看到，但是队员说的话一定可信！”
“那他怎么样？”
“我的队员吗，还是四月先生……啊啊啊，我知道了，他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没理我们就先走了。”
女人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回复，合上眼，修长的指尖点着装饰华贵的木制办公桌，等待对方继续说些什么。
“我们下次一定会注意保证干部的安全！这次是他们不讲规矩来偷袭，下次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女人没有睁眼。
“那个……遇到的埋伏大概是十人左右，但是四月先生看上去体力上没什么压力的样子，可能心情会有一点影响？”
“可以了，你走吧。”
冷淡且无波澜的声音，让队长如获大赦，连忙离开了房间。
四月，还有小林。读心和杀人。这样宝贵的孩子们，却无法完全握在自己手中，琴总是为此感到惋惜。但她也会略微感到庆幸，因为这样独一无二的天才能力者，在自己的麾下，为组织效力。
琴依旧能回想起那个雨夜。浑身湿透的银发少年，面上浮着微笑，衬衫上透着斑驳的暗沉的粉红。但是她知道，那是染上鲜血又被水化开，在衣服上留下的痕迹。
“您好呀，我叫小林。听说您在为了夜晚的事情而发愁呢。”
面对深夜的不速来客，琴只是淡淡地开口：“这事儿几乎人尽皆知，所以呢？”
组织的上一代首领，将位子交给了“半路出家”的琴。误打误撞进入黑夜世界的她，凭借着过人的才能和实力如鱼得水，最终接手了组织最高的位子。但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安排。
“所以我们为您带来了诚意。”少年欠身，从口袋中拿出照片。上面是组织最激烈的反抗者，右半个身体几乎爆裂开来。
琴产生了兴趣。
这样的创口，她设想了几种情况都难以实现。是如同在对方身上埋了炸药那样，才能实现的效果。但故意这样做，有些太过激进了，不如说，并没有必要。
“做成这个样子，也不是我们所想的哦。只是那孩子不太会控制自己的力量，我也在想办法呢。”
琴让出一步：“进来谈吧，那边影子里站着的少年，也可以过来。”见对方没动，“不过来吗？”
“没关系，那孩子在闹别扭呢。给他点时间吧。”银发少年回头看向黑发的，“在屋子里面待着吧，不然会感冒哦。”
壁炉中火光闪动。琴很喜欢这样复古的风格。万年前人类茹毛饮血，今日她座下杀人如麻。纯粹的物竞天择，没有半分矫饰，只需要遵守小小的规则就能成事。所以她喜欢这里。
“你们很心急，说说为什么吧。”
琴不急于确认真伪，也不急于探求眼前两名少年的身份，布下的保镖和暗线早就被她拦下。之所以像这样坐在这里聊天，是因为，她实在太感兴趣。
银发少年的发梢还在滴水，血水染湿了沙发上的一片，只笑眯眯地说：“当然是有急事啦。四月生我的气了。”
“生什么气了？”语气是话家常般的慢条斯理。看向门口露出的一块衣角，黑色的少年拒绝进屋，始终和他们保持着距离，最终在银发少年的软磨硬泡下，抱膝坐在了那里。
“照片上这家伙，就是他做的。但是他不太喜欢这样呢。”
“哦，怎么做到的？”琴来了兴趣。
“我也不知道呢，总之四月就是可以做到啦。力量这种事，很难搞清楚。”小林歪着头，“不过他不喜欢，所以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
角落的少年突然出声。
“你有哦。”
“我才没有！”
“好了好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琴掐断二人的争执。做为深夜的插曲还算有趣，女人的目光饶有兴味地在他们之间扫视。
“之所以这样匆忙，是因为我想要寻求组织的庇护。”银发少年将照片摊在桌面上，“我们会做对您有利的事情。”
“你们觉得这些就足够了吗？”
“我记得您说觉得有些激进，我还以为我们超额完成了任务呢。”
“你们挺有意思的，也帮我解决了个大麻烦。但是。”琴逼视着少年，澄黄的眸子闪了闪，却无波澜，“但是，我并不需要。”
“啊，这个我明白的。”小林面上的笑没有丝毫改变，“您的策略我清楚。但是，如果其他势力想要插手，您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可要打空了哦。”
“这个，我当然知道。”不事先调查好，是不会做出计划的。琴是布局周密的类型。
“我指的不是黑夜中的其他组织哦。”少年微笑更盛，“我说的势力是，我们两个哦。”
有趣。和这夜中的世界一样令她感到有趣。寻求庇护的少年居然反过来威胁她。究竟是童言无忌还是有所筹谋？琴倾身，道：“你们说，我听。”
“嗯嗯，我们做个交易吧，琴小姐。”少年歪着头，面上一副天真无邪的笑颜。
风格清新的林间小屋里，有着汗流浃背的男人和傲气地笑着的女人。女人站起身，朝着紧闭的房门喊道：“葵，出来见见你的同学了。”
少女从门后探出头来，看到西装革履的休斯，一脸尴尬地望过来。
阿什利拍了拍休斯的肩膀，高声道：“来，小林介绍来的小姑娘。”又转向葵，“还有张送来的小先生。”
少女和青年目光相接，都看到了彼此心中的一丝不自在和尴尬，至少在这方面，他们是相似的人。二人在内心中做了确认。
“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阿什利掏出两把匕首，拍在二人胸前，“活下来的那个才有机会接受我阿什利的教育。”
休斯手忙脚乱地接下那只匕首，又去看葵的目光。毫无怯意，也无敌意，纯粹的，想要赢下这场比赛的目光。
纯粹的，毫不犹疑的，想要活下去的目光。正那样看着不知所措的青年。
休斯叹了口气，心道：我们果然还是不一样的人啊。只是前上班族的自己，是无法胜过那样的目光的。不如说，也没有获胜的理由。自己在这世界上苟且，遵循着千人万人一代又一代的轨迹，仅仅是这一次，看上去是脱离了正轨而已。青年看向匕首，刀面映着自己迷茫的眼睛。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不想死啊。还是试着活下去吧。休斯将武器架在胸前，摆出防御的架势。
“哦？这就要开始了。”阿什利拉过张椅子，语气中饶有兴味，“真是让人期待，你们两个。”
在时空不同的另一边。四月跟在琴远身后，走进另一场斗争的漩涡。
“要给我看什么证据？走得够远了吧。”
四月的声音在空荡的废弃厂房内回荡。
琴远弓着身子，双手插兜，回转过身咧嘴说道：“先生，您要找的人我带来了。”
黑色长裙的裙摆在少年的视野角落晃动了一下。
并非香艳的场景，而是危险气息的迫近。
少年前翻进最近的掩体，身后一连串子弹擦着衣摆，激起地面的灰尘。
但对方的枪手并非单枪匹马，且不断变换着位置和角度。
枪声刺耳。掩体有限。视野狭窄。如同被狩猎的动物，一切行动只依靠本能。
这样的攻势，凭借人类是无法躲避的。就算是四月这样身负异能的人，也属于人类的范畴。
子弹穿透了肩膀，在手臂和小腿留下擦伤。肾上腺素的作用下，少年感觉不到疼痛。他搜寻着那块黑色的裙摆，而后辗转腾挪着靠近。
如同紧抓猎物的恶狼，少年的视线紧盯着黑色的痕迹，在躲藏子弹的过程中绕到那人的后方，但也会暴露到另一名枪手的范围中。是孤注一掷。
“张先生，不想死的话就停手吧。”
匕首抵在黑裙男人的后背，身后也被枪口瞄准。少年皱着眉头，不让血流进眼睛里。
“真是精彩。”张语气中透露着兴奋，“加入我们吧，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叫埋伏的人出来。”
“你合格了，少年，和我们一起走吧。”
“我不会再重复一遍。”四月持刀的手在颤抖，于是他施加了些力道，黑纱被润湿了一块。
“好，好。”张举起双手投降，语气却像是哄生气的孩子，“你们几个，出来吧。”青年继续劝诱着，“你刚刚展现出来的判断力非常优秀，行动也丝毫不拖泥带水。我要创造的世界，需要你这样的人。”
四月完全不想理会，而且失血过多已经不容许他有理会的时间和心情了。对方明显想要拖延时间，但是他不打算给对方机会：“闭嘴。和我走。他们敢开枪就杀了你。”
“诶——难得我这样有诚意地邀请。”男人的语气冷了下来，”如果不能成为伙伴，那就是障碍了。“
张的速度很快。或者是四月的反应速度已经太慢了。
当金属落地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少年才发觉青年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手已经握不住刀了。这种时候应当使用能力了吧，他迷迷糊糊地想着。
”你想死吗？“连本人都因沙哑异常而觉得有威胁力的声音，少年垂着头，目露凶光。
少年的心绪混乱着。应当动手了。但是好恶心。能够轻易剥夺他人生命的自己，令人感到恶心。杀掉对方的那一刻，如同亲手攥住人类的血肉并吞食，本能地讨厌这种感觉。尽管这样的威胁的话说了出来，内心还是在反抗着。不想。不想这样做。自己应当存在于这个世上吗？或许这样的自己死了才更好一些。为了什么样的事情活下去？仔细一想，根本不存在啊，那种东西。
内心的挣扎中，少年的视野逐渐归于黑暗。
”你说的没错，他确实不会下手呢。“张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捏着下巴说。
“嗯。四月果然就是这样的人呢。”小林叹了口气，“因为陷入危险的人，是他自己。”
这次是不是过分了？银发少年垂下头，探查着友人身上的伤口。
可是呀，四月。我能陪你的时间不多了。少年的金瞳黯淡着，心里想的话没能说出口，伸出的手终究收了回来。
少年最终转向张，说：“那么这段时间，他就拜托你了。可不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哦。”
男人笑了笑：“你这家伙，害怕的应该是我才对吧。”两个危险的家伙，他腹诽。
“哼哼，多谢夸奖了。”小林摆了摆手。
早已结束的另一侧的斗争，也宣布了结果。
葵将匕首悬在休斯的脖颈上，没有刺下去。
“小姑娘，不想合格吗？等着对方的反击？”阿什利将一把枪踢到葵手边，“还是想给他个痛快？”
“你来选一个吧。”葵对休斯说。
青年苦笑一声：“哈，如果可以，我选活着。”
“我也是一样的。”少女语气平静。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吧。”阿什利仿佛没嗅到房间中任何紧张气氛似的，拍拍手，高声问，“你们两个有人会做饭吗？”
“……我会。”沉默片刻，二人异口同声。
果然还是有些相似的，我们二人。少女和青年心中再度响起共同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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