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梦开始的地方

一个纯真质朴的新世界。

两人突然出现在林间的空地，使空气稍稍扰动，但没有出现任何变化。溪流潺潺流入湖泊，卷云在明亮的阳光下忽卷忽舒，只有一件事不同：时间开始流动了。

他的果绿色卫衣几乎能使他完美地隐藏在林间，面具上微微上翘的嘴使他增添了许多神秘，也让他更可爱了。

“是啊，我门们在开启一个新的旅程，但我们总有一天会通关，Dream。”另一个人答道，他只是穿着普通的蓝T恤，说话时微微推了推大大的白边框墨镜。

“但不是现在，George，OK？”Dream获得了这里的第一块木头。

他们绕着彼此跑步；互相在熔炉旁蹲守，然后猝不及防地抢走熔炼完成的铁矿；下到清澈见底的小溪中，说笑着捉走溪中的鲑鱼；又在草地上划船。他们追逐着上山，极目远眺，小溪如一个烂漫的存在，倒映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层层叠叠的绿色里又有了点充满生机的蓝色，在那里如此独特，就像George那永远流淌着一汪清流的蓝眼眸。而山丘上，他们找到了岩浆池，虽然从不流动，却总是迸出一两颗星星，预示着热烈与活力。

“我们去探索新的下界吧，先做个传送门。”

“这样做吗？”George将一桶水泼在岩浆池边缘，周围的岩浆发出嘶嘶声，从赤红色变为乌黑，从火热的液体凝为冷冰的固体。

“不是！等等……我来教你。”Dream毫不犹豫地接过水桶，他先在黑曜石上搭几块圆石，再把水泼上去，最后和George将岩浆一桶桶倒在水的周围。在他们背后，默默注视他们劳作一天的太阳融化了，岩浆就是它的血液。

两人商定第二天再进入下界。一夜与怪物奋战，早晨又一同在山丘上划船后，两人整装待发，Dream点亮了传送门，框架中间出现了一层紫色的迷雾。

“等等，George，我先进去——这是怎么回事！”

George几乎是同一时刻进入的，他立刻被Dream往后一拉，这才免于一死：深不见底的岩浆深渊就在传送门的正下方，火辣、滚烫。底下暗流涌动，一个岩浆怪跳入其中，它早就习惯了岩浆的灼热，下界的生物大多如此，只是在这里他无法蹦蹦跳跳，只能像个普通的人——或怪物重新游回岸边。

“呼——好险。”Dream掏出他挖矿时挖到的圆石，开始搭出一条路来。一边环顾周围的环境，准备随时做出反应。当他终于抵达陆地时，他不顾George的尖叫，直接从高地跳了下去。

“我只是看着近了想跳下去而已……看！这里有个新的生物群系。”

“Dream，你能不能不要那么疯狂……我们没多少食物。”

下界的许多景物是全新的。他们所见到的第一个地形是绯红森林。地狱岩组成的山崖下缠绕着无数血藤，它们交织、纠缠、围着山崖圈出它们的领地，拥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在血藤的主干部分上，更细更鲜活的血色藤蔓下垂着，弹性而柔韧，就像丛林中的藤蔓一样，它同样可以供人攀爬。这些比地狱岩更鲜艳的植物，蜿蜒盘旋于悬崖上，生命力极其顽强，几乎可以存活于任何环境。而它并不甘于拘泥只活在下界的某几个角落或构成几个生物群系，如果有条件，它会在自然和人为的因素下快速滋生更多的后代，并快速扩张它的领地，最后将整个世界吞并。

他们先沿着原路返回，标记好传送门的位置，往另一个方向探索。不远处生成着玄武石三角洲，玄武石柱与黑石柱参差不齐地矗立着，柱与柱之间是坑坑洼洼的玄武石地面，零零散散的岩浆使得这里充满不确定性，而有的岩浆从那目前无人能及处的暗红色天空飞流直下，无人知道它从何处出发，又何时抵达那未知的境界。

Dream在细长的玄武石柱上飞奔，他轻巧地跃过每一处小坑，如履平地，连与他朝夕相处的George都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跑完整个玄武石三角洲后，George发现了珍宝：

“哇！那是要塞还是堡垒？”

“是猪灵堡垒！”Dream用那双隐藏在面具下的视力卓越的眼睛极目眺望，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绿色的光芒，“Let's go!”

Dream首当其冲冲了过去，以他惊人的速度搭了一条路，中途却不慎掉落。

“No——我差点身败名裂。”

终于，下界里最重要的景点之一揭开了它神秘的面纱，第一次将自己展示给他们。与高度凌乱的玄武石三角洲截然不同，猪灵堡垒是一个高度规律的地方。外形方正，每一块黑石石砖都摆放得井然有序，裂纹黑石石砖亦然，尽管损坏，却不会给人老旧和杂乱无章的感觉，似乎是有意为之。只有藏宝间是个例外：厚实的墙壁和天花板好像被轰炸过，又被笨拙地用不同的材料随意补了一半。而漂浮在岩浆湖上的，放置着珍贵宝箱和金块的小房间，仅有三条道路通向它，而岩浆湖上的其它位置则每隔两个方块放置一个黑石石砖，但却有几个黑石石砖没有遵循这个规则，不知是建造者无心插柳还是有意栽花。

“George，快下来这里。这里有宝箱，还有金块！”

“我正想等着你给你看这个很酷的地方呢，结果你不带我来偷东西。”

“我没有，但这个地方真的很酷，还有铁链。我要这些东西！”话音刚落，Dream就从上空落下，George也跟着跳下来了。他们正准备将箱子里的物品搜刮一空，然后——

猪灵举起金剑，一瞬间他们好像没有动静，仿佛一切如旧。可是接着伴随两下嗖嗖的金剑呼啸声，猪灵的愤怒的呼噜声，以及几乎看不清的金色幻影——

“No——他们生气了——George！”

他们又回到了一切开始的地方，身上什么都没有，装备都因为他们的失败落在了堡垒里。天空没有了他们踌躇满志地出发时的蔚蓝，而是灰蒙蒙的，层云低低地压迫着他们，树林里弥漫着阴影，啪嗒，啪嗒……沉重的雨点迫使深色橡木在重负下屈服于天空，雨露恰从最青翠欲滴的叶子上滑落，坠入溪水之中，与它的同伴一般惊起一片波澜，扰乱了宁静的流水。Dream拉下面具，将自己的真实表情隐藏在阴影中，立刻去重新获得资源。

“Dream，传送门在哪里啊。”George绝望地擦去墨镜上的水珠。

“不知道，首先我们得到那条小溪对面，我们是在哪里死的？”

“那我们得赶紧去，你在干什么！？”

“先拿一点木头。”

获得一些必备的工具后，他们再一次进入下界，这次只为了拿回他们的东西。而他们第二次惨遭失败：Dream状态大不如从前，在玄武石三角洲里就不小心跳进了岩浆。

“Dream！”

“George，我正在来，不要捡我的东西，我知道我死在哪。”

Dream再次轻盈地跳过所有的岩浆与深坑，没有失误。这时，下界里又传出了凄厉的尖叫。

“Dream！快点过来！我在被他们围攻！”

“我身上什么都没有！等等——我在这里！”

George此刻已经得以逃出生天，此刻正和一只大岩浆怪激烈搏斗，岩浆怪正在尝试把George压扁，George不得已左挪右闪才把岩浆怪解决掉。

他们一路非常不友善地聊着天，又回到了他们陨落的堡垒里，George正想办法摆脱猪灵，Dream毫不犹豫地跳到藏宝屋里，捡起了散落一地的物品。

“都还在吗？”

“有一些可能掉进岩浆被烧掉了，但很多都还在——”

“好，赶紧跑回来，你拿到金子了吗——”

“No——”这次Dream再一次惊恐地发现，他又跳进了岩浆里，欲火焚身。“我太傻了，他们一直在我身后追着我，我撞到了头，然后——”

他们再一次失败了，这一次，他们只能重新来过。雨愈发大，也愈发沉重了。他们听着永无休止的啪嗒声，远处的一切全部被阴影和迷雾笼罩，太阳则躲藏在灰蒙蒙的云后，而云也愈发厚重。Dream身上的火焰已经全部熄灭，烟雾也被雨水冲散了，没有形状，和迷雾混杂在一起。

“听着，Dream，我们要重新来过——然后回去复仇。”George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传来，即使没有恼人的啪嗒声也伴着很大的杂音。

“这就对了，我们要搞回所有装备，我们要回去劫持那个地方——什么？”

他敲碎了一块石头，然后整个人朝深渊滑落。他无力地支撑自己起来，浑身发颤。滴嗒，雨水从那个缝隙滴入这个封闭的峡谷。随着惊天动地砰的一声，George也坠落下来。

“我……本来不想……下来的……然后我……就只剩……残血了。有没有……更好的下来方法？”George回头望了望那个洞，心有余辜地轻声道。

“呃……没有。”

“你就不能在下面放一块海绵什么的吗？”

“说得我好像有一块海绵似的。”

经过短暂的惊吓后，他们又恢复了常态。他们再一次出于玩笑抢夺熔炉里炼好的铁矿，甚至互相攻击起了对方。

他们再一次踏入他们曾陨落三次的地方，这一次他们绝不会再失败。他们熟练地掠过沉默的玄武石柱，攀爬到堡垒的最高点，George俯视着堡垒中央，猪灵们无动于衷，仿佛他们造成的失败不足为奇。愤怒攥紧了他。

“走吧！我不在乎了！”他狂怒地吼道，他并没有像Dream一样谨慎地沿着他们搭过的垫脚石一步步跳下去，而是直接忽视了致命的高度，径直一跃而下，再一次丧生于那致命之处。

一阵开水壶般的狂笑，Dream努力不让自己掉进岩浆池中，他佝偻下腰，盯着George失败的地方，物品全部散落开来。

“我——我笑得好惨，你刚刚还在那里说‘Let's go, 我不在乎了’然后你就——掉下去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但他也随之跳下去，把George剩下的武器和盔甲拾起来。

“别提了，我以为那里很近！我的东西还在吗？”George边穿过传送门边说。

“大多数还在，快过来。我们去把金块挖了。”Dream守在藏宝间里，他将自己的嗓音提到最高喊话。

他们终于历经无数次惨痛的失败后终于得到了金块，它们使黯淡的堡垒照耀着希望般的光辉。在他们解决掉许多烦人的岩浆怪后，他们决定打道回府，这个世界里的第一次探险完美告终——

也许吧，如果Dream在归程中没有从高处跌落两次后又为了在捡回一块或许已经被刷新的下界合金时不小心跌入岩浆的话。

“就像写了剧本一样。下界合金不在那里。”George一语成谶。

每日，光明从初阳中迸发，晨曦的微光将人们唤醒，在温暖的阳光之下，大湖闪耀如银。它自东向西缓缓挪移，那片狭长的草地光彩焕发。直到傍晚，太阳西下，金色迷雾笼罩林间，西方天际也一片金黄，空气清凉芬芳。而后，虽夜晚降临，世界却并未陷入黑暗：天空澄澈蔚蓝，繁星雪亮，万籁俱寂，所有生物深深沉入甜蜜的梦境中。直到黎明重新来临，朝霞灿烂，人们再次苏醒。活力和生命力永远在这里流动。这个世界在规律地运作，从未有过战争和混乱。

两个月的辛勤劳动，使世界越来越接近Dream的构思了：以红砖与石砖砌成的外墙，橡木为底的公共社区位于大湖中央，白桦木建成的旋转楼梯直通以波光粼粼的水点缀外部的二层，虽与其他更为华丽的建筑相比朴素许多，它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具有历史性质的景点，一个交通枢纽，宽敞的道路通往四面八方。社区北边则种满了青翠的竹子，它们四季常青，中空外直，顽强坚韧地傲然挺立，从不妥协，永远保持着本色。而湖底暗处，大片大片的珊瑚礁和海带使被社区笼罩的阴影清澈了许多。

社区延伸出的西大道将公共下界传送门与之紧密相连。一道短而宽敞的黑石石砖楼梯一步步通往山丘，漆黑但明亮，映射着传送门那打着旋儿的幽幽紫雾，四周摆放着看似杂乱，实则以规整的特定方法放置的墨黑的黑石，泛灰的石砖，炽烈的岩浆块以及更多颜色较为黯淡的方块。这个通往一个酷炫而恐怖，明亮而黑暗的维度的传送门，几乎是所有建筑中被守护及修缮得最好的，它曾亲眼目睹世界上从古至今所有的往事，如果它是一个人，它能详细地叙述每一个人的思想、成长及转变。

最古老的法庭与监狱也是在这时候建成的，在那个科技并不发达的时代，即使连监狱的安全防护和守卫也十分简单。

而位于社区西南方向的金色麦田和社区东大道的养殖场，它们早已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中。

以上这些辉煌的地标并不仅是Dream和George建成的。Sapnap, Callahan, Awesamdude和ItsAlissa依次踏进了这个世外桃源，而Callanhan从不参与任何事件，他也从来没有进入人们的视野。

这五人本应永远祥和地生活在美丽富饶的土地上，平静地将田园时代延续下去，每日伴着规律的日出日落规律地作息，不紧不慢地探索并扩充自己的家园，时而迎接几个新成员的加入，从不贪婪，从不为夺取任何东西而发生任何冲突，只是在这里躲避世态纷争，而接下来的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

但是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梦境而已。

一切源于Ponk和Badboyhalo的加入。

“终于大体建好了！”Ponk抬头仰望那颗位于小溪与订阅大道间的柠檬树。它如此雄健，通体深褐，高耸入云，枝干极其粗壮，延伸出修长美丽的几根树枝，在那高不可测的晴空中，生满一片浓荫的绿，屹立在日光中如同有生命的高塔。“我去看一下对George设的陷阱怎么样了吧。”

不出他所意料，陷阱已被触发，George和他的基地早已化为一股青烟，消失殆尽。

“真不错，我来试一试下一个陷阱吧，就看一下岩浆的威力如何。”Ponk隐藏在面具后的嘴角微微上提，黑色的眼眸躲在一条细缝后，微微闪着亮光。他立即开工，对于这套他已经熟门熟路，George重建后的小屋门口再一次成了恶作剧的牺牲品。

但这一次，他失误了。

“原来是你做的陷阱！”再次重生的George远远望着Ponk忙碌而娴熟地布置着这一切，他从茂密树林中溜走，轻捷地跑过草地，来到了Ponk的柠檬树的巨大阴影下，它无辜地摇摆着枝繁叶茂的树干。

他掏出了打火石，猛地一划，打火石嘶嘶地喷出几点火星，优美地划过空气，精准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那几颗火星在迅猛的西风帮助下，立马使枝干冒出几株火苗。树干痛苦地摇曳着，火势越来越大，数不尽的火舌从火苗中窜出，迅速地缠绕满整个树干，它们交织，环绕，喷溅出更多的火星，而那火星又射出更多的火链……不久，整棵树被火焰包裹，火炽、美丽而绝望地最后一次在风中凌乱地摇摆，残红的血在小溪中融化开。接着，火焰逐渐熄灭，一缕青烟伴着清风扭曲、散开，消逝，剩下一地的灰烬孤独地躺在地上。仅仅在一个小时前还雄壮威武的树，就这样毁于一旦。

George在小溪对岸注视着这一切，他墨镜后清澈透亮的眼睛也映射着血红的火光，随即熄灭。

而当Ponk回到他宝贵的柠檬树下时，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留下，除了此刻在他眼里默默扩散的灰色。冤冤相报已没有意义，他能做的，只有在更远的地方重新建一颗柠檬树。此刻，没有人知道，这第二颗柠檬树，和他在别人的基地里粗心地放陷阱的行为，会彻底打破世界的平静，把世界拉入万丈深渊。而点燃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一个熊孩子。

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