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面对众神宣誓,将猩红十字烙上制服。两指触击胸口,那颗与拳头一般大的心脏正在急促跳动。我嚼读医者仁心。
医者眼中是众生平等。男或女,老或少,富或贫,娇或贱。我站在制高点去俯视他们,在病魔胁迫之下这些人确实一概如草芥、但却拥有阶级。高贵或低贱的形容词将一个人装裱成不同样貌,金子或灶油也把一个人的骨子熏陶成高雅精致或油污遍地。这是社会的上等与下等。
我也曾坐在私人诊所的真皮沙发上挑拣患者,手磨咖啡豆与镂金钢笔晕染出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我们将它称作上等,而我们则是上等人。享受这个社会的上等生活,再以一口金纸气去嘲笑贫民窟中的难民。
上等人精于计算物质高贵,夸夸而谈和礼仪与否。但生活如同生意,任何都需要自负盈亏。我乘上了上等人的单程车但却忘记计算行李的费用,因此,我也开始为钱财奔波。
夜莺携带信件叩响公寓窗门,火漆印仍然散发余温,蜿蜒字体将一张巨额支票舒展开来。来信人说道:假若获胜,你将携带奖金离开庄园,而达成这些你则需要以命相搏。可笑,这无疑看来像是某家公司的揽客广告,带上了些威胁单词也不值得让人信任。不过那家伙深晓人心,在信件之中附赠了一张我绝对能瞧出真实性的未签名的支票。
支票的带领下,我走进了这座庄园。那儿确实有一股以命相搏的味道,但却也生意惨淡。发出邀请的人将他的独特兴趣完美暴露,他将生者如同赶羊一般投入牢笼,让孤狼去追逐厮杀他们。
我很不幸,恰恰走进这一场编排完美的血腥盛宴。
荆棘与铁栅栏是恐怖游戏的必备道具,那些带刺的枝条蜿蜒着索上锈迹斑斑的栏杆,再在虚渺黑夜中绽放几朵花,汲取生者的血液——去媲美玫瑰。
黑云如盖,将整个游戏场包裹其中。暗鸦的破嗓发出的骇人鸣叫,皮鞋踩上枯枝败叶的破碎声与氤氲鼻尖的血腥气息。我伸手触碰墙脚的断肢,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不戴消毒手套去抚摸组织血肉,那个可怜的家伙遗落了手臂,监管者的红芒从我身侧掠过却带走了这家伙的性命。离开了利欲熏心的名利场,一脚陷入摇摇欲坠的断壁使得心情也跟着怜悯悲怆。
圣经在唇间研磨咀嚼,我也开始相信神父耶稣的悼词会安神定气,但在那之前,我仍需为自己打上一针镇静剂。药剂的抚慰与未停歇的思维,正是一种奇异的放松方式。
针头刺破皮肤,劣质针管将药剂推入血液。我几乎无法接受,这样在泥土与鲜血滚过的药品会进入我的体内,但我仍要妥协。这一切都将恐怖氛围宣扬到极致。同时,与我们作伴的还有监管者的伪善。
心脏的剧烈颤动,是精神紧绷到极点的恐惧,是长途逃窜下的喘息。但危险的灼热还在逼近。
五指紧抠入身旁墙缝,金箔浸泡出来的身体与性格让我不想再选择与他做翻墙游戏。他的目光像一盏探照灯,越过教堂的彩色玻璃锁定我的后脑。让人作呕的悠长小调钻进耳畔,我不得不再将一块铁板狠狠摔在地上,以铁片阻止他的追击。疯子的厉笑进一步摧毁精神,五根丑陋难看的钢刀结结实实地钻进皮肉,将真皮与表皮混作一团。医生的本能告诉我,我这位病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次血腥不再是氤氲在鼻尖,而是真正地血液涌上面颊,从味觉嗅觉钻进大脑。在我失去意识之前,我知道我躺进了怀抱,那个人他在原地站着并未移动。我合上双眼,痛苦扭曲的唇泄出一声呻吟中的呲笑。我不屑这些,外表的粉饰只透露虚假。蜿蜒开花的荆棘上挂满血肉,这所谓优雅先生的怀里也同样恶臭难堪。
上等、纯粹的玫瑰,是用金箔堆砌成的宫殿,以天生的鲜艳浸泡铸就。哪怕风吹树倒,残垣断壁下的零落碎片也依旧散发着高贵的金芒。
那些用鲜血浇灌成的高大鬼影,我是说,散发恶臭的伪造品。你们所能收获的仅仅是浅显的惊叫与逃窜,永远无法拥有真正存在的你们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