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有如实质的视线仍然紧黏在背后。
撕裂肩头的抓伤令鲜血滴滴答答落进矮草之间,牙关咬死却还是屏不住喘息粗重。抬手胡乱抹了把嘴角,借贴行拐角拉开距离的空隙回头投去视线,捏捏眉骨好让头脑在疼痛中保持清醒。
.....糟了,隐身。...看不见他的位置。
眼尾一跳,脊背在认知到这一事实时,便瞬间涌上阵令人惴惴不安的发麻电流。但意志早已学会在肉体的惊惧中违背逃生本能,直面死亡以品尝快意。胸腔之内心跳如擂鼓,兜帽于推动墙壁的借力弹射间被风撩开,舌尖舔过干渴上唇虚咽一记,回过身立在原地,单手扶握木板边缘压低双肩,蓄势以预备随时将它扳倒。
就是现在!那个擅长摆弄机械的小姑娘说过,这瘦削又高个儿的监管者在躲进雾里后,从某一角度来看会瞧见“水波一样晃动的异常景物”......
同伴围绕着“光学”之类的怪异词汇喋喋不休,那些难懂的解释随回忆在脑子里乱作一团,唯有结论足够清晰。甩甩头缓呼出口气,在更为急促的心跳中预感到对方悄无声息逼近,以双眼仔细审视前方半空。
——来了。快!
枪...!什么型号都好、或者廓尔喀军刀。不...这些都不存在于当下。半秒的恍惚险些致命,冷汗浸满后背忍不住打个寒噤,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拽回战场上培养的条件反射,手臂施力狠狠砸下木板,在他被击中后强制显现的身形前微微一顿,继而嗓音稍哑却畅快地笑出声,吹出奚落的口哨长音。
“绅士根本不适合追逃这样的体力活儿!你的刀刃还是修剪玫瑰才合适——它没有钩槽,连放血都做不到。”
...不,他刚刚差点连我的手臂整个削掉。
施加于木板的推力令肩头伤口再度开裂,单手按住模糊血肉尽可能阻止体液流失更多。钢铁护腕一侧有道他方才险些成功切断的泛白划痕,对此仅大略投去一瞥,便在话里止不住地掷出更多挑衅。
是的,我虽然明白此处生与死的界限......
过快心跳反倒在这样极端的刺激下如受安抚般稍微缓和一分。雾中杀手站在木板另端相望,那张不指明五官的面具让他满足了这场游戏里对于“敌人”的一切恐怖设想,令人升起强烈到怪异的斗志。
痛楚与关于死亡的概念开始逐渐模糊,仿佛理智从肉体容器里抽离。再度缓慢呼出口气放松绷起的脊背,紧盯他面孔的同时以余光监视其手部利刃。血流的有些多...但也仅此而已。军工厂贴地飘散的白雾就像亡魂,死于从这处流水线分发下去的枪弹。但我到这儿来不是为了回味战争....
抬踝以军靴靴底狠狠踏碎脚下阴魂不散的雾气,于是这都转而成为他象征物的衍生,再度将那道身形掩藏其中,仿若从不存在的某种杀戮概念,属于死亡本质的不可见的面目。
正如我所愿!...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逃避或许应成为本能,但游走生死一线所带来的心跳与刺激才是生存之痛,是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区别于麻木之人的证据所在。...我可能是疯了。
松开捏握肩部的手掌,浸满自身血液的指尖随兴在眼下胡乱抹开某种异教徒般的猩红花纹。咧嘴扯出抹更深笑意,握拳以拇指向下一点,靠直白轻视动作再度发出挑衅,咬重字音清晰有力。
“——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