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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8 遗嘱公证

基督山伯爵(互动剧)

伯爵来拜见时,仆人引领着他到了客厅。知道基督山伯爵在客厅等候他们的消息,维尔福夫人十分开心,只是她不方便马上去见客人,就返回卧室暂且休息,而检察官的自控力很强,立刻就去了客厅。可是,尽管他已经练了多年的控制感情的功夫,并且极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的脸上依然是阴云密布。所以,满脸笑容的伯爵向他走来的时候,看到他愁云密布的脸,感觉非常惊讶。

哎呀!您出了什么事啊,维尔福先生?我拜访的这个时间,正好是您草拟重要的公诉书的时间吗?

检察官维尔福不,伯爵阁下,在这件案子里,我变成了仅有的一个受害者。我输了,而让我丢盔弃甲的就是愚蠢、霉运和固执。

您说的是什么事啊?难道您遭受了巨大的不幸吗?

检察官维尔福噢,伯爵阁下,我只是亏损了一笔钱而已。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难怪,您这么机智聪明,又很富有,亏损一点钱也没什么关系。

检察官维尔福我烦恼的并不是因为我亏损了这笔钱,虽然,客观来说,丢掉九十万法郎确实让人有点遗憾,不过让我气恼的是这种机遇与命运,或者说不管您怎样称呼这种力量,它毁灭了我的希望和我的财产,甚至可能会毁掉我的孩子的未来,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陷入了第二次童年的老人。

您说什么!九十万法郎?就算是对一个哲学家而言,这个数目也确实够让人怅然的。这么让人不快乐的事情是谁导致的呢?

检察官维尔福我的父亲,我之前和您提起过他。

诺瓦蒂埃先生!我似乎记得您说过,他老人家已经全身瘫痪,无法动弹了?

检察官维尔福是的,他的确全身都不能动了,也无法说话,不过您知道的,他还拥有意志力与思想。我刚离开没多久,他还在忙着和两个公证人办理遗嘱问题呢。

如果是立遗嘱,他不是得说话吗?

检察官维尔福他有更妙的办法——他可以让别人明白他的想法。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检察官维尔福靠他的眼睛呗。您应该有所了解,他的眼睛很有生气,甚至还有置人于死地的力量。

维尔福夫人亲爱的,你这样讲也太夸大了吧。

#早安,夫人!

维尔福夫人用自己最为殷勤的笑容收下了他的敬意。

维尔福先生刚刚讲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让人无法相信的不幸——

检察官维尔福您说得很恰当!那就是一个怪老头的怪想法。

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改变决定吗?

#维尔福夫人有的,这件事依然全部在我丈夫的掌控之中,现在那份遗嘱对瓦朗蒂娜没有益处,不过他可以帮她获得利益。

伯爵感觉维尔福夫妇的话已经处处遮遮掩掩了,就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假装没有听他们讲话,而是看着正将墨水倒进鸟的水盂中搞破坏的爱德华。

检察官维尔福亲爱的,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不喜欢在家中摆特权,我也从来不觉得上天能够帮我解决一切。可是,在这个家中,我的意愿需要被大家尊重,这个计划我酝酿多年,不应该毁在一个愚蠢的老人和一个充满了奇怪念头的孩子身上。你也明白,伊皮奈男爵和我是朋友,没有比他的儿子更适合的联姻人选了。

#维尔福夫人你说瓦朗蒂娜有没有提前和他串通好了?她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如果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都是他们早就商量好演的一场戏,那我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

检察官维尔福夫人,请相信我,一笔九十万法郎的财产是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的。

#维尔福夫人可她曾经连世界都舍得放弃啊,一年之前,不就是她自己提出进修道院的想法的吗?

检察官维尔福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让这门亲事成功,我主意已定。

#维尔福夫人不顾念你父亲的想法了吗?如果这样做,后果是非常严重的啊!

基督山伯爵表面上装作什么都没有听的样子,其实已经把夫妻俩的每一句话都牢牢记在了心里。

检察官维尔福夫人,坦白来讲,我一直都很尊敬我的父亲,一方面是天性使然,另一方面是他高尚的品格值得人尊敬。在两种意义上,父亲这二字是非常神圣的,他赋予了我们生命,同时也是我们的主人,而我们应该尊重服从他。但是现在,因为他个人的爱恨竟然迁怒自己的儿子,这种情况足够让我怀疑他的智力了。如果我们还要听从他的怪想法去做事,这实在太可笑了。我依旧敬重诺瓦蒂埃先生,即使他让我亏损了一笔钱,但是我可以没有任何怨言地接受,可是我的决定我一定要坚持,社会总有一天会明白其中的是非。因此,我必须把我的女儿嫁给弗兰兹·伊皮奈男爵,这门亲事对我女儿来说是非常适合的。总而言之,我想把女儿嫁给谁就可以嫁给谁。

#什么!什么!您刚刚说诺瓦蒂埃先生不想让维尔福小姐成为他的继承人的原因就是她要嫁给弗兰兹·伊皮奈男爵这件事吗?

检察官维尔福是的,伯爵阁下,就是因为这件事。

#维尔福夫人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个样子的。

检察官维尔福这就是真正的原因,我的夫人,我和你保证,我父亲的为人我是最了解的。

#维尔福夫人那这就让人无法理解了,不过我很想知道,伊皮奈先生究竟是哪里不够好,让你的父亲如此厌恶?

我猜你们所说的那位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先生正是我认识的那位,他的父亲是不是查理王十世封为伊皮奈男爵的奎斯奈尔将军?

检察官维尔福是的,就是那位。

哦,在我看来,他是个非常可爱的年轻人啊。

检察官维尔福本来就是这样啊,所以我觉得诺瓦蒂埃先生这样做不过是想找一个借口让他的孙女儿不能结婚。老人都是这样,对于自己喜欢的,表现都是这么自私。

可是,您知道这种厌恶是怎么产生的吗?

检察官维尔福唉,真是的!这种事谁知道呢?

也许那是某种政治上的分歧造成的吧。

检察官维尔福家父和伊皮奈男爵都是大风暴时代的人物,但我对于那个时代只见识了最后几天。

令尊不是一个拿破仑党吗?您似乎对我这样说过。

检察官维尔福家父是个十足的雅各宾派。拿破仑曾在他身上披上了一件上议院议员的长袍,但那仅仅改变了他老人家的外表而已,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内心。当家父密谋某个计划的时候,他倒不是在为皇帝着想,而是为了要打击波旁王朝。因为诺瓦蒂埃先生有这么一个特点——他从来不做那些无法实现的乌托邦式的计划,而总是力争其可能性,他依据山岳党那种可怕的原则来使那些可能的事得以实现,山岳党做起事来是从不退缩的。

嗯,我也深有感触,诺瓦蒂埃和伊皮奈先生的个人恩怨源于政治。伊皮奈将军虽曾在拿破仑手下干过,但他不是仍有着保皇党人的思想吗?尽管大家认为他对皇帝忠心耿耿,但他不是有一天晚上在离开拿破仑党分子集会的时候被人暗杀了吗?

维尔福带着一种近乎恐怖的表情望着伯爵。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维尔福夫人不,阁下,事实正如您所说的,维尔福先生正是怕死灰复燃,才想到要用爱的纽带把这两个冤家对头的孩子联合在一起的。

这真是个崇高仁慈的想法,全世界的人都应该赞美这种观点。瓦朗蒂娜·维尔福小姐成为弗兰兹·伊皮奈夫人实在是可喜可贺。

维尔福打了一个寒战。他望着基督山伯爵,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他刚才那番话的真实含意似的,但伯爵粉碎了检察官那种具有穿透力的目光,不让对方在他惯常的微笑底下发现任何东西。

检察官维尔福瓦朗蒂娜失去她祖父的遗产,虽然这事很严重,但我并不认为那桩婚事会因此而受挫。我不相信伊皮奈先生会计较这点金钱上的损失。那笔钱是损失了,但我会信守诺言,他将来就会知道,我这个人也许比那笔钱更有价值一些。而且,他知道瓦朗蒂娜有了她母亲留下的那份财产本来已很富有了。她的外祖父圣·梅朗先生和外祖母圣·梅朗夫人又很疼爱她,他们的财产将来十有八九是由她来继承的。

#维尔福夫人瓦朗蒂娜这样爱护诺瓦蒂埃先生,其实她的外祖父、外祖母倒也应该值得被这样爱护,最近一个月他们将来巴黎。瓦朗蒂娜在经过了这番羞辱之后,实在犯不上再继续把她自己当半个死人似的和诺瓦蒂埃先生捆在一起了。

伯爵听了这番因自尊心受挫、野心被击溃而变了声调的话,感到很满意。

可依我看,在讲下面这几句话以前,我必须先请求您的宽恕——假如诺瓦蒂埃先生是因为瓦朗蒂娜小姐要嫁给一个他所厌恶的人的儿子而剥夺了她的继承权的话,那么他不该以同样的理由怪罪那可爱的爱德华吧。

#维尔福夫人对呀,这难道不是很不公正——非常地不公正吗?可怜的爱德华也像瓦朗蒂娜一样是诺瓦蒂埃先生的子孙,可是假如她不嫁给弗兰兹先生,诺瓦蒂埃先生就会把他的钱全都留给她,再说,尽管爱德华是这一家族传宗接代的人,可是瓦朗蒂娜即使痛失她祖父的遗产,她还是比他富有三倍。

这一下打击奏效了,伯爵听了,再没说什么。

检察官维尔福伯爵阁下,以我们家庭的不幸来这样款待您实在太不应该了。不错,我家的财产要赠送给慈善机构了,家父要毫无理由地剥夺我的法定继承权。但我依然很满意,因为我知道,我的行为是合情合理的。我以前曾答应过伊皮奈先生可以以这笔钱获取利息,我仍然要兑现这句话,哪怕我因此弄得自己穷困潦倒。

维尔福夫人但是,我们可以把这不幸的事告诉伊皮奈先生,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自动解除他和维尔福小姐的婚约,或许那样更好。

检察官维尔福啊,那样可就太糟了!

太糟了!

检察官维尔福当然啰,一桩婚事,谈妥以后再破裂,对女方的名声总是不利的。而且,我本很希望消除先前的那些谣言,现在这样一来,它就立刻又会活跃起来的。不,不行。假如伊皮奈先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那他想得到维尔福小姐的心只能比以前更坚决——除非他被欲望所左右,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和维尔福先生的观点一致,假如从交情上讲我有资格给他忠告的话,我会劝他把这件事立刻办妥,使他绝无反悔的余地,因为我听说伊皮奈先生就要回来了。我敢保证,假如这件事成功了,维尔福先生一定会名声大振。

检察官站起身来,很高兴听到这个建议,可他的妻子却面色微变。

检察官维尔福嗯,我正是这样想的,我一定接受像您这样一位顾问的指导,所以对于今天所发生的这事我们只当它从没发生过好了,我们原先的计划不变。

阁下,这个世界虽不公平,但对您如此意志坚决一定会很高兴的。您的朋友将为您感到骄傲。而伊皮奈先生,即使维尔福小姐没带嫁妆嫁过去——当然不会是那样的——他也会很高兴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从此进入了一个能不惜牺牲而信守诺言的家庭。

#维尔福夫人您要走了吗,伯爵阁下?

很抱歉,我必须得走了,夫人,我此次来的目的是提醒阁下星期六的那个约会。

#维尔福夫人您怕我们会忘了是吗?

您太好了,夫人,可维尔福先生常常有这么多紧急的事要办。

#维尔福夫人我丈夫已经答应了,阁下,您知道,凡是他说过的话,即使在百失而无一得的情况下,也从不食言的。况且现在他是百得而无一失,那当然会更坚守诺言了。

检察官维尔福您是在香榭丽舍大道的府上请客吗?

不,所以您更得赏脸才行,因为是在乡下宴请客人。

检察官维尔福在乡下?

是的。

检察官维尔福在哪儿?离巴黎很近吗?

非常近,出城只一里半路——在欧特伊。

检察官维尔福在欧特伊?不错,夫人曾告诉过我您住在欧特伊,因为她就是在阁下的门前得救的。您住在欧特伊的哪个地方?

芳丹街。

检察官维尔福芳丹街?几号门牌?

二十八号。

检察官维尔福呀!那么,圣·梅朗先生的房子就是卖给您了?

它原属于圣·梅朗先生吗?

#维尔福夫人是的,您相信吗,伯爵阁下——

信什么?

#维尔福夫人您觉得那所房子很迷人,是不是?

我觉得它很可爱。

#维尔福夫人嗯,我丈夫却非常不愿意到那里去住。

真的!那就是您的偏见了,阁下,那样对我很不利。

检察官维尔福我讨厌欧特伊那个地方,阁下。

我希望您的成见不至于影响到我和您聚会,阁下。

检察官维尔福不,伯爵阁下,我希望,我向您保证,我会尽可能地想办法。

噢,任何借口对我而言都无用。星期六六点钟,我等着您,假如您不来,我就会以为,唉,我怎么能这样想呢?我会认为这座二十年没人住的房子一定曾流传过某种阴森可怕的传说。

检察官维尔福我会来的,伯爵阁下,我一定来!

谢谢您,现在请你们一定谅解,我要告辞了。

#维尔福夫人啊,对了,伯爵阁下,您刚才说非走不可,我想,您大概会告诉我们是什么原因吧,只是后来讲到了别的事才中断了您的讲话。

老实说,夫人,我自己也弄不清我是否敢把我要去的那个地方告诉您。

#维尔福夫人呵!告诉我吧,没事的。

哦,那么,我要去——我本来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看一个我有时候会对它沉思默想好久的东西。

#维尔福夫人是什么东西?

一所急报站。现在我已经泄露这个秘密啦。

#维尔福夫人一所急报站!

是的,一所急报站!我常常在小丘顶上看到它。在阳光下,它那黑色的手臂延伸到四面八方,总使人联想到那是一只甲虫的脚爪。实话告诉你们,我每次注视它的时候,总要感慨万千,因为我总在心里想:在急报站的一端,有一个人坐在一张桌子面前,他靠一种万能的意志力,使那些古怪的信号划破长空,把他的意思传达到九百里外的坐在另一张桌子前面的人。我幻想着在那由灰色的云或蓝色的天空所衬托的背景下,可以看得到那些破空前进的怪信号。于是我又联想到天神、地灵、鬼仙——总之,想到了种种玄妙神秘的力量——直到我自己也对这种奇思怪想的念头放声大笑起来。。可是有一天,有人对我说,每一所急报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一个年俸仅一千二百法郎的可怜虫,他每天不像天文学家那样研究天象,也不像渔翁那样凝视水波,甚至连观望四周田野的权利都没有,就只是注视着离他十四五里远的另一个人。所以促使我产生了好奇心,想去仔细看看。

#维尔福夫人所以您要到那儿去一次?

是的。

#维尔福夫人您要去参观哪一个急报站?是内政部的,还是天文台的?

噢,不!我宁愿不知道这件事。我只要去见一见那些一知半解、跟我自己差不多的人就行了,所以我不去参观内政部或天文台的急报站。我要寻找的,是旷野上的一所急报站。在那儿我可以找到一个蛰伏在他的窝里的老实人。

检察官维尔福您真是一位奇人。

您觉得我去研究哪一条线路好呢?

检察官维尔福现在最忙碌的那一条线路吧。

您是指西班牙线吗?

检察官维尔福是的,您要不要弄一封给部长的介绍信,让他们解释给您听?

不必了,因为,我刚才已经告诉过您了,我并不想了解它。一旦我了解了它,‘急报’在我的脑中就不复存在了,它将只是一种自甲地到乙地的秘密通信信号,可我却很想保全我对那只黑脚爪大蜘蛛的全部崇敬。

检察官维尔福那么,去吧,因为待会天就要黑了,您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糟糕!您说得我着急起来啦!哪一个站房最近?

检察官维尔福到巴荣纳去的那条路上的那个吗?

是的,是那个。

检察官维尔福夏蒂荣的那一站最近。

再过去夏蒂荣的那一站呢?

检察官维尔福我想就是蒙得雷塔的了。

谢谢您。再会!星期六我会把我的观察转告你们的。

伯爵在门口遇到了那两位公证人,他们刚刚完成那项剥夺瓦朗蒂娜继承权的工作,认为完成了一件可以使自己声名鹊起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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