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啊,先生,您让我放心了,我们分别已经这么久,所以现在我一点儿也记不得他是什么模样了。
你而且,您知道,在一般人的眼睛里,一大笔家产是可以弥补任何缺陷的。
安德烈那么这么说,家父真的很有钱吗,阁下?
你他是位大富翁——他的年收入达五十万里弗。
安德烈这样的话,我的境况一定可以很体面了。
你最体面不过了,我亲爱的先生。在您住在巴黎的期间,他每年可以让您有五万里弗的收入。
安德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情愿永远留在这儿了。
你环境是您无能为力的,我亲爱的先生,您应该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句话的。
安德烈但是,在我留在巴黎而不必非得离开的期间,您真认为我可以拿到您刚才向我说过的那笔款子吗?
你可以。
安德烈从家父手里拿吗?
你是的,您可以亲自向令尊要,那笔钱威玛勋爵可以担保。他按令尊的要求,在腾格拉尔先生那儿开了一个月支五千法郎的户头,您知道,腾格拉尔先生的银行是巴黎最保险的银行之一。
安德烈家父难道打算长住巴黎吗?
你就住几天,他的职务原因,一次离开两三个星期以上是极为不便的。
安德烈啊,我亲爱的父亲!
你所以,所以我不再拖延你们这次难得的会面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去拥抱您的可爱的父亲了吗?
安德烈当然,我希望您不会怀疑这一点。
你去吧,那么,在客厅里,我的青年朋友,可以看见令尊正在那儿等候您。
安德烈向伯爵深深地鞠了一躬,走进隔壁房间。基督山伯爵一直注视着,直到看不见他了,便按了一个机关。这个机关从外表看像是一幅画。按过之后,镜框滑开一块儿,露出一条小缝,小缝设计得十分巧妙,从那儿可以窥见那间卡瓦尔康蒂和安德烈所在的客厅里的一切情形。那位青年人随手把门带上,朝少校走过去,少校听到向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就站起身来。
安德烈啊!我亲爱的爸爸!真的是您吗?
卡瓦尔康蒂侯爵你好吗,这么多年来,我亲爱的儿子?
安德烈经过这么多年痛苦的分别后,现在又重逢了,这简直太让人快活了!
卡瓦尔康蒂侯爵确实如此,经过这么多年的分别。
安德烈您不拥抱我一下吗,父亲大人?
卡瓦尔康蒂侯爵当然可以的,要是你愿意的话,我亲爱的儿子。
于是那两个男人像在舞台上演戏似的拥抱起来,也就是各自把头搁在对方的肩上。
安德烈那么我们又团圆了吗?
卡瓦尔康蒂侯爵是的,又团圆啦!
安德烈永远不分离了吗?
卡瓦尔康蒂侯爵哦,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亲爱的儿子,您现在一定在法国住惯了,快把它当作你的祖国了吧。
安德烈说真的,现在要我离开巴黎,我真难过极了。
卡瓦尔康蒂侯爵对于我,您得知道,我是不能长期离开卢卡的,所以我得尽快赶回意大利去。
安德烈但在您离开法国以前,我亲爱的爸爸,我希望您能把那些证明我身份的必要证件交给我。
卡瓦尔康蒂侯爵当然啰,我这次就是专门为这件事而来的。我费了那么大的苦心来找你——就是为了要把那些文件交给你——我实在不想再来找一次了,如果再找一次的话,我的残年余生都要耗费在这上面啦。
安德烈那么,这些文件在哪儿呢?
卡瓦尔康蒂侯爵就在这儿。
安德烈把他父亲的结婚证书和他自己的受洗证明书一把抢过来,迫不及待地打开它们(在此情此景之下,他的急切当然是很自然的),然后非常迅速地看了一遍,从他的阅读速度看得出他是常看这一类文件的,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文件的内容极感兴趣。他看完那些证件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无比兴奋的表情。接着他又用一种最古怪的微笑望着少校,
安德烈意大利已废止苦役船了吗?
听到这句话少校身子挺得笔直。
卡瓦尔康蒂侯爵什么?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因为编造这一类文件可是要吃官司的。在法国,我最最亲爱的父亲啊,只需做一半这样的手脚,他们就会把您送到土伦去呼吸五年监狱里的空气的呀。
卡瓦尔康蒂侯爵请你把你的真实意思说明白点,好吗?
安德烈我亲爱的卡瓦尔康蒂先生,你得到多少钱来假扮我的父亲?放心!我给你做个榜样好使你放心,他们一年付我五万法郎做你的儿子,因此,你应该能明白我非常愿意承认你做我的爸爸。你放心吧,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且,我们是在用意大利语谈话。
卡瓦尔康蒂侯爵哦,那么,他们也是一年付我五万法郎做你的父亲。
安德烈卡瓦尔康蒂先生,你相信童话吗?
卡瓦尔康蒂侯爵我以前是不相信的,但我真的觉得现在几乎不得不相信它们啦。
安德烈那么,你总该有点证据吧?
卡瓦尔康蒂侯爵你看,很明白吧。
安德烈那么,你认为伯爵的许诺是真的吗?
卡瓦尔康蒂侯爵我相信是真的。
安德烈你真相信他会对我恪守他的诺言?
卡瓦尔康蒂侯爵恪守信上的话,但同时,请记住我们必须继续扮演好我们各自的角色。我当一位慈父——
安德烈我当一个孝子,既然他们选定了我做你的后代的话。
卡瓦尔康蒂侯爵你这个‘他们’是指谁?
安德烈天知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指的是那些写信的人。你是不是也收到了一封信?
卡瓦尔康蒂侯爵是的。
安德烈那么是谁写给你的?
卡瓦尔康蒂侯爵一个什么布沙尼神甫。
安德烈那么你认不认识他?
卡瓦尔康蒂侯爵不认识,可以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安德烈他在那封信里说了些什么东西呢?
卡瓦尔康蒂侯爵你能发誓不出卖我吗?
安德烈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你应该明白,我们有着共同的利害。
卡瓦尔康蒂侯爵那么你自己去念吧。
于是少校把一封信交到那青年手里。安德烈低声念道:
你穷困潦倒,等待你的是一个凄凉的晚年。你想发财吗,或者至少不依赖他人?那么马上动身到巴黎去,找香榭丽舍大街三十号门牌的基督山伯爵去要你的儿子。这个儿子名叫安德烈·卡瓦尔康蒂,是您和高塞奈黎侯爵小姐的婚姻果实,五岁的时候被人拐走。为了不让你怀疑写这封信的人的真诚,先附奉两千四百托斯卡纳里弗的支票一张,请到佛罗伦萨高齐银行去兑现;并附上致基督山伯爵的介绍函一封,函内述明我许你向他提用四万八千法郎。记住到基督山伯爵那儿去的时间是在五月二十六日晚上七点钟。——布沙尼神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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