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太阳别说有多火辣了,地里包谷叶子都卷了起来;树上的枣儿也长得有些畸形;鱼塘的鱼儿也都躲进了石缝里,没了踪影;叽叽喳喳的知了也去午休了,只有李常升和李家成还在地里蒿包谷草。
李家成是村里出了名的缩机子,钱只要进了他的口袋,那就一个子儿都别想再出来,宁愿自己晒死累死,也不愿花钱雇人来蒿草,有其子必有其父,这个李常升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要把钱攒起来买酒喝,买烟吃的,虽说家里每年都会自己吊一些酒,都是怎么能敌得过他们父子俩的消耗,大部分酒都是买来的。
眼看着地里的杂草长得半人深了,小孩子走进去就直接被淹没了,平日里撒一点化肥,也被这杂草吸收了大半,着实影响包谷的生长和挂千子,再不除草就荒废了庄稼。
李常升和李家成只好顶着炎炎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撅着屁股拔草,小草可以锄头蒿掉,但是有些长得高大的老草,已经根深蒂固了,就连锄头对它们也无可奈何,这种情况下,李常升和李家成只能用手去拔,有时候遇到更大一点的,一个人拔不动,他们俩还要合力一处,一起用手拔。
这草长得不是一般的旺盛,这拔草既费腰又费力,一天下来,整得人腰酸背痛,关键才拔了屁股大一块,就这样几天下来,草没拔多少,但是已经把人折磨得吃不消了。
“大,这草太歪火了,咱们都整了好几天了,这样下去,草还没整完,把我们就整日他了。”李家成边用脏手擦着眼前的汗水边说道。
“那有啥子办法呢?还不是都怪你,去年非要省毁麦茬的钱,才导致这草长得比人还深。”李常升抱怨道。
“我也不能怪我啊,这屋里的花销太大了,两个娃子要念书,我们还要买烟买酒,这哪一样不要钱啊!”李家成说道。
“那你就好好扯草,再不抓紧时间扯草,这一地的包谷就糟蹋了。”李常升说完又撅着屁股继续扯草。
“但是这样扯下去。啥时候才是个尽头啊!我着不住了。”李家成说道。
“那你说咋弄?”李常升问道。
“要不这包谷就荒废算了,咱们花这么大代价,真的是得不偿失。”李家成说道。
“这一地的包谷都不要了?我没听错吧,那猪圈的老母猪吃啥?”李常升问道。
“可以给它们喂麦子啊!”李家成说道。
“去年年息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打了那么一点麦子,能管上几个月,到时候还不是要花钱来买东西喂猪,你舍得花那个钱?”李常升问道。
“这扯草也不是,不扯草也不是。”李家成自言自语道。
“上个月钱小娥不是刚寄了一些钱回来,你要不拿出来找两个人帮忙做活路。”李常升说道。
“确实,不然也没得更好的办法了,冯今天晚上我就去院子去问问,找两个帮忙的。”李家成说道。
李家成第二天找了两个帮忙的,加上自己人一共有四个人,连续扯了两三天才解决了这满地的包谷草,工钱将近花了上百块,李家成给人家拿钱的时候,真的是心里辣辣疼。
李家村的夏天是最难过的季节,因为村子在半山坡上的缘故,吃水成了最大的问题,平日里靠着挖的鱼塘积攒一点水,这一到夏天根本不够用。
整个院子的人,洗衣做饭,喂猪喂牛,洗澡浇地,全都指望这一鱼塘的水呢!如果风调雨顺,那还能强免维持,要是遇到干旱的年份,那院子里人的吃水都是问题。
刚好在这个暑假,李家才回老家办事,顺便玩上几天,待在家里,每天喝的水都有一股尿骚味,那是因为放牛的每天回来,要着牛去喝水,有时候牛就边喝边尿,这牛尿也就在水里了,水里自然就有一股尿骚味了。
李家才觉得这水着实没办法喝,就跟着院子里的人去山脚下的泉水井里挑水吃,这火辣的太阳,从山脚下挑两桶水回来,确实也要掉一层皮,也不好受。
李家才把院子里全有的人都叫到了一起,他们一起商量着,准备解决一下院子吃水的问题。
“今天把大家都叫一起,我就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下,你们觉得这鱼塘的水能吃不?”李家才问道。
“那水咋吃,还有一股尿骚味。”院子里的一个人说道。
“就是,就是,这水根本吃不成,尤其是一到夏天,那几个养牛的就弄得么名堂。”另一个人说道。
“你是怪我们不该养牛了,那你们每年地是谁犁的?”李常升说道。
“又不是么给你们钱。”一个人小声说道。
“好了,大家先不要争了,今天把你们大伙都叫来就是解决谁的问题,你们觉得这个水该怎么解决?”李家才问道。
“这水咋解决,你还能让山脚下的水自动上到院子来不成。”大家都哈哈大笑。
“那你们都不吃水了吗?”李家才问道。
“谁说我们不吃水了。”李常寿说道。
“那你们咋个吃水?”李家才问道。
“我们可以到泉水井挑水吃。”李常寿说道。
“就是,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李常虎说道。
“就算你们家里都有劳力能够天天挑水吃,那些儿女在外打工的老人,他们吃水咋办,让他们吃鱼塘的臭水吗?”李家才继续问道。
“别人吃啥子水,我们也管不上。”李常龙说道。
“我今天想了半天,准备给想办法把水的问题也解决一下,但是主要还得靠你们。”李家才说道。
“靠我们?我们都是农民,啥子都不懂?靠我们有啥子用?”李常青说道。
“家才,你是村里唯一走出去的大学生,你说我们院子里的水该怎么解决?”李常平问道。
“大家想一想,如果要拉水,都需要一些啥?”李家才问道。
“最重要就是水管子,我们连水管子都么得,你说咋个拉水嘛!”李常虎说道。
“水管子的事,大家先不要急,刚好我有个同学在水利局,我可以找他申请一哈,水管子的事,应该能解决。”李家才说道。
“就算水管子的事能解决,我们到哪里去找水源呢!这不能到山脚下去拉吧,这也拉不上来啊!”李常龙说道。
“至于水源的事,你们到时候到附近的山上找一找,比如说对面山上,或者侯家湾,惠家湾?你们自己找几个人一路到处转转,找找看,只要地势比我们院子高就行。”李家才说道。
“那水管子什么时候能到位啊?”李常青问道。
“水管子的事,等我过两天去西京上班,路过县城,我去找我那个同学说一说,你们到时候等我消息。”李家才说道。
“那要等到啥时候啊?”
“谁知道呢?”大家都小声议论着。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都回去吧,你们要相信我。”李家才说道。
院子里的人都各回各家了,大多数人都对拉水的事么有抱多大的希望,他们认为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有的人甚至想都不敢想。
“才娃子,你咋个想起来要给院子拉水呢?”李家成问道。
“你看看这院子吃的都是啥水,不是有牛尿,就是后面坟园流出来的水,这咋个吃嘛!”李家才说道。
“这拉水也不是个小事情,你这在大家面前夸下海口了,这水管子你能弄到不?”李常升说道。
“就是的,你就不该管这种闲事,院子就这样还不是过来了。”李家成说道。
“哥,你们一切都要朝前看,毕竟生活在院子里的人还不少。”李家才说道。
“那就看你能不能给大家把水的事情弄成。”李常升说道。
几天后,李家才要回西京上班了,刚路过县城,他把在院子里提前准备好的猪钩子带着一起去了水利局的局长办公室。
“局长,有人找您。”局长助手说道。
“谁啊,谁找我。”局长说道。
“老同学,是我啊!”李家才提着猪钩子进了办公室。
“原来是你,李家才。”局长说道。
“是我,就是我。”李家才附和着。
“你咋有空从西京大城市到我们水利局来了。”局长笑着说道。
“老同学,这不是经过县城,顺便给你带了一点猪钩子肉,记得你最喜欢吃猪肉了。”李家才说道。
“还是你懂我,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又是拿肉的,有啥事你就直接说吧,我们这么好的关系,你还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局长说道。
“还是啥事都逃不掉我们局长的法眼。”李家才说道。
“你都是大城市的人,就别在这里寒碜我了。”局长说道。
“老同学,是这么回事,我们老家那水真的吃不成,牛人都在一起喝,还有的水是从后面坟园流出来,确实吃不成,这整个院子的人都要到山脚下去挑水吃,为难得很。”李家才说道。
“还有这样的事,现在居然还有人吃水的问题还么解决,我来想办法给你解决。”局长说道。
“那就有劳局长了。”李家才说道。
“你跟我之间还客气啥,刚好国家有个政策,准备给各村各镇通路通水,我优先把你们村报上去。”局长说道。
“这是好事情啊,麻烦你了,老同学。”李家才说道。
“不过,我们只能给你帮忙把水管子的问题解决了,但是人工还得你们自己出。”局长说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李家才说道。
“你哈昼没得啥事情啥?没得啥事了我们聚一下,好久都么在一起恰饭了。”局长说道。
“哪怕是不行,我下午还要赶出西京,报社有点一些事等着我去处理。”李家才拒绝道。
“行,你这个大忙人,既然你有事,那我就多留你了,那我下次再聚。”局长说道。
“行,那下次再聚,我一定做东。”李家才说完开着他的车往西京去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在等啊!盼啊!他们希望这水管早点下来,既然李家才给他们点燃了拉水的希望,他们就一直守着这希望等待着。
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家家户户都开始点洋芋了,在这个时候,水管子的才下来,乡上的人通知村里人去街上抬水管了。
水管子的问题解决了,下来是找水源了,抬头不见低头见,院子里的人抬头就能看到对面沟里的水流的哗哗响,那是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于是院子里的人开始说去对面拉水,说那里水源充足,但是由于地势的原因,位置必须在我们院子之上,这样水压才能把水挖过来。
大家的想象是美好的,队长就组织院子里的人一起挖水沟,他们一直从我们这边山腰一直挖到山脚下,然后再从对面山脚下一直挖到对面山腰以上,耗时了一个多月才竣工。
这一天队长喊着大家一起抬着水管子,去对面山上送水,水管子顺着挖好的水沟一直绵延到对面山腰上,然后修了一个大水池,开始送水。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他们失败了,送水居然送到山脚下,往上没走多远,水管子就爆了,试了好几次,都是以失败告终。这么些日子的工夫算是白费了。
队长只好又组织大家一起收管子,重新寻找水源,这次他们找到侯家湾,发现水源丰富,但是侯家湾的地势要比李家村的低,水自然是过不来。
于是他们继续往上找,一直找到惠家湾,才找到合适的水源,地势也刚刚好,可是水源不是很充足,半天才能积攒一池水,一次放完了又得积攒半天。
他们又开始挖水沟,这次水被拉回了院子,院子里的人也吃到了清甜可口的泉水,可是放水却成了大家的苦恼,只好商量一家去放一次,循环往复。
就这样夏秋之季的水还是比较充足的,每每到了春冬季节,水就显得有些供不应求,可是院子里的人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