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边，凌皇苏后和楚洛翊先行到未央阁聊天等着楚漓芊和楚婉月。

见着两人终于走来，楚洛翊站起身：“漓儿，月儿，时间不早了，你们要若累了就回去歇息吧。”

“没事哥哥，我们还不困，倒是你，刚从关塞赶回来，千里迢迢肯定辛苦了。”

见两位妹妹关切的眼神，楚洛翊宠溺地拍了拍她们的脑袋。

“翊儿，今日你便先回去好好休整吧，呈报之事不急这一时。”凌皇开口道

“是，父皇，那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哥哥，我同你一起出去，”楚漓芊急急跑出去，紧跟上楚洛翊。

苏后叹笑着，“月儿，咱娘儿俩一同回宫吧”，挽起楚婉月的手便准备回宫。楚婉月悄悄瞥了一眼自家黑着脸的父皇，“母…母后…你同父皇先行回去吧，我去灵圃采些紫昙回来。”

“这么晚还去摘？也罢，我同你一道吧。”

楚婉月还未来得及开口，板着脸的凌皇拉过苏后：“月儿一人去足矣，灵圃晚间去往之人不宜太多！！” 说完头也不回地拉走了苏后。

苏后，月儿：“……”

秋风飒飒，夜间秋露更深。

楚漓芊拢了拢软毛织锦披风领仰着脸，“哥，关塞的秋夜可有宫中寒凉？”

“关塞秋夜冷风肃飒，全无宫墙阻拦，此等时节夜间必以被衾覆体方可保暖。”

“竟是如此光景，有朝一日我定要亲去关塞涨涨见识！”见妹妹眼中的光亮，楚洛翊也受到感染，“好，我带着漓儿一起去。”

“不愧是我哥～”

因楚洛翊是太子，凌皇单独为他在宫外建了一所府邸。走到宫门时，楚漓芊转头正欲道别，却见楚洛翊面色苍白，额上有细汗渗出。

“哥？你不舒服吗？”楚漓芊伸出手想探探楚洛翊的额头，楚洛翊迅速抬手止住楚漓芊的动作，勉强勾了勾嘴：“可能回来得急了些，受了寒，没事儿。漓儿，夜里凉，你也快些回去了吧。”说话间，楚洛翊的第一侍卫千痕此时已牵着坐骑凝骢前来。

“哥哥，那我回去了”

“嗯，去吧！”楚洛翊轻拍了一下楚漓芊的肩，静静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随后便转身上马回府。却不知，身后暗处，楚漓芊静静望着，方才分明看见哥哥的身形逆着光似是在隐忍着轻颤。发生了何事？难道仅仅是受寒所致……久久沉思，楚漓芊方才转身回宫。

三日后，楚漓芊清早起来便自己动手制了一食盒的玉露糕，准备带到将军府和安夕瑶共进早茶。

“公主，每次你带一食盒去将军府总换来一桌子的好菜，这买卖还真是划算。”岸芷吐着舌头立在锅灶旁絮叨着。

“嘿嘿，怎么说这盒糕点也是你家公主一大早起来忙活着自己动手做的嘛～岸芷，张嘴——尝一块～”

岸芷满口包着甜糯可口的玉露糕，满脸陶醉，“公主，你的手艺比御膳房还妙，唔～真的真的太好吃啦～～”

楚漓芊双眉一弯：“小嘴儿真甜呐！岸芷，包几个给汀兰吧。”

“好叻！”

……

宁远将军府离凌宫不远，楚漓芊更愿意走过去。因着汀兰去定做冬衣，今日出宫楚漓芊只带上了岸芷。

梧陵的街巷规划地十分精巧，虽没有固定的东西南北市集，但生活区，商业区都错落有致分布，街面上人声鼎沸，摩肩接踵；路旁有许多小集市，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小吃，琳琅满目。处处彰显着凌国的繁华与国都的气质。

楚漓芊上身穿着暗紫色绒线绢交领和雀绿机绣缂丝带晕锦，下身是天蓝双面绣荷叶裙，披了一件缂丝斗篷，纤腰系着海贝色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带，挂了个绣着蓝花楹图样的荷包，脚上穿着锦绣双色芙蓉鞋，整个人看着精神干练，朝气蓬勃。

穿过几条喧闹的大街，楚漓芊决定穿穿小巷，感受感受梧陵市井的气息。

梧陵城内水道纵横，许多房舍临水而建，灰瓦白墙，小桥流水是最为常见的景致，立于每一处细细欣赏都是一幅迷人的画卷。立于石桥上，楚漓芊倏的想到什么，转头对岸芷说：“岸芷，你先去临兰道上的吃食铺买些小食，等会儿从将军府回来我们可顺道去梧河踏踏秋。”

岸芷不似汀兰那般事事谨慎，听到能去踏秋，眼睛一亮，可一想到公主会独自前往将军府无人作陪，还是犹豫不决，“公主，可…”

“无妨无妨，这条路我蒙着眼都走得来，况且我还有防身术傍身呢，快去吧，买完便来将军府就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岸芷遂前去临兰道。

楚漓芊踏着轻快的步子，嘴中哼着自创的小曲，水巷有着皇宫里没有的宁静质朴，虽说凌宫中没有后宫争斗，且父皇母后恩爱相伴。但皇宫威严，高墙耸立，朝堂风云亦是暗流涌动。故而每逢踏在青石板路上，楚漓芊总是满怀欢愉，恣意快活。

正欲抒情一番，呼喊声从巷口传来：“捉贼！捉贼！”

只见一人慌慌张张地冲出来，手上环着一个包袱，没多想，楚漓芊追上去。那小贼甚是狡猾，对这一带的巷子深谙其构造，左拐右拐，亏得楚漓芊从小便走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没有被拉长。

也不知拐了多少次弯，饶是楚漓芊曾练过几年的功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正无助地看着前面的人愈来愈远，突然，她看见更前方有一男子立于水边，身形挺拔，似是在欣赏着景观。也来不及欣赏男子绰约的姿态，她用手作喇叭状：“喂——前面的人——抓小偷——快——”

全心沉浸在如画风景里的墨轩辰听见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不禁皱紧眉头：怎的来到梧陵后总是有人打扰自己的清闲，而且…这声音还真是像……

回头瞥见跑来的小贼，墨轩辰伸手截了一段木枝，两指轻夹，一弹——“哎哟”只见小偷表情痛苦地扑倒在地，楚漓芊气喘吁吁地跑来，夺过包袱瞪着眼：“让你跑！把姑奶奶累死了！有手有脚一个人儿怎么就学不会自食其力呢？”

闻声的墨轩辰眉头一跳：果真是她…

小贼扑倒在地，不停磕着：“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楚漓芊本就只想夺过包袱，见此状便说“算了算了，这次饶过你！”

小贼正待加速跑开，忽听见这女子又道：“等等！”

小贼双腿一软，正欲跪下，却见女子递来一个小锦袋，“这些银钱你拿着吧，以盗贼之事谋生终非正道，你这般年轻正应当有所作为才是，我虽不知你是出于什么而偷盗，但再大的困苦也不应走上偏途。这些银两足够你开启自己的生活。”

那人愣住，抬眼望着眼前这位貌不惊人却气质天成的女子，眸中清光闪烁，随后郑重行一大礼：“姑娘此恩，祝某定当全力以报！”转身离开，步步坚定，似是下了决心。

见状，楚漓芊欣慰地笑了笑：看来此人必不会再浑浑噩噩度日了。

想到方才喊住的男子帮了大忙，楚漓芊急忙转身，愣住——“原来是这位兄台！”楚漓芊笑眯眯道，“真是巧，上次走得匆忙，此番遇见必然是老天要我报上次的恩情！”

墨轩辰见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有一瞬晃神。自己贵为一国之帝，每日都有不同的人在自己身边舌灿如莲，却不曾见过这般纯粹简单的笑脸。甚至……连霜儿也未曾这般笑过。

不过是转瞬，墨轩辰便收敛好自己的思绪。对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颔首，疏离却不失礼貌，“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挂心。”

见着男子这般有礼有节，楚漓芊便多看了几眼：的确还是如上次在茶馆仓促所感一样，温润淡雅，却又不失一股由内而外的贵气，冷冽，清俊。一袭淡蓝袍显得身形挺拔，如谪仙般，与眼中的小桥流水竟毫无违和地联系起来。

“姑娘？”墨轩辰不禁又轻皱着眉，暗忖着，莫非凌国的女子皆如这女子般？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自己面前的男子？

眼前的女子虽是中人之姿，眼神却是清澈明朗，让人过目不忘。可两次遇见都这般直愣愣地盯着自己，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墨轩辰也很是无奈。

被这声轻唤转过神来的楚漓芊见男子并未多说话，便知道对方并未将茶馆中自己所言放在心上。左右看看自己所携，目光落在木质食盒上，楚漓芊脑间灵光一现。

快速打开食盒，将它递在男子面前：“既然你不愿我报答你，你便尝尝我制的玉露糕吧！”墨轩辰略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楚漓芊，本以为此女子是个跳脱些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原来竟会制玉露糕。

墨轩辰从小便喜食糕点，见女子盛情邀请，便也不拂了面子，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捻了一块糕，果真被称作玉露糕，手中散发着幽香的糕晶莹洁白，看着便能勾起吃者的食欲。

咬下一口，墨轩辰不禁叹道：“这世间竟有此般佳肴！”竟比岳宫的御膳房更甚！后半句话墨轩辰在心中叹道。

见方才还矜持着的男子如此由衷的夸奖，楚漓芊不禁喜上眉梢，“你若喜欢，便多吃几个”

墨轩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微微笑着的女子，终是抵不过美味的诱惑，便又轻捻一块。眼前翩翩公子流露出的孩子气让楚漓芊一阵好笑。却不自知，自己的眼中，愈发的灿若繁星……

“小姐！你怎的在此处？”远处岸芷拎着一包小食出现在桥头，楚漓芊吐吐舌头，“方才见义勇为了一番。”

岸芷的眼神狐疑地在楚漓芊与墨轩辰间以及墨轩辰手中的玉露糕扫来扫去。

楚漓芊赶紧道：“这位公子方才助我抓住了那小贼，我赠了些许玉露糕以作回报。”天知道这小丫头会怎么误会，还是赶紧解释清楚的好……

“小姐，咱们快走吧，再不去午时都快到了”楚漓芊点头，“稍等片刻”

转身来到墨轩辰面前，双手抱拳行一江湖礼，“公子，见你非是凌国人，如若在梧陵有什么需要你可告知我。”抬头对上墨轩辰漆黑的眸，似是有隐隐暖意的笑。

男子醇厚浓郁的嗓音传来，“劳姑娘费心了，大可不必如此。”

见男子温润委婉地拒绝，楚漓芊也不再强求，只是再跟上一句，“既是如此，我也不多说。不过梧陵之大，有幸与公子偶遇两次，想来也是缘分，如若下回再见，你可唤我作漓儿！”

也不管眼前男子的反应如何，楚漓芊眨眨眼便拉着岸芷朝将军府赶去。

墨轩辰轻笑，抬眼望着那自称漓儿的女子消失在石桥的那端，“还真是孩子习性…”再次笑叹道，“这世间哪儿有那么多缘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