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的北京已然草长莺飞,万物生长,一片生机盎然。人们脱去笨重冬装也显得更有活力。清晨的都市在温暖的阳光裹挟着干燥的春风中苏醒,已是车水马龙的熙熙攘攘。街道上如织的人流行色匆忙,各自奔向不同的方向,也在开始的新的一天中奔向自己的梦想。
上官辰熙的梦想是希望有一天可以创立自己的设计师珠宝品牌,举办自己的设计作品展。她从窗外繁华林立的高楼大厦间收回思绪,目光落定在自己工作台上的手绘稿。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离和楚方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有十分钟,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西装,拿起桌上的文件夹起身前往公司展厅。
戴安娜陪同着楚方观看了近年来公司有代表性的展品,其中不乏各种国内外设计大赛获奖作品。给他介绍不同的风格类别和材质的区别。上官辰熙已经在展厅等候他们了,“楚先生,您是想让我为您设计什么饰品,是送给什么人?比如项链、手环…还是…?”她开门见山征求他的意见。“都行,我没有意见,你觉得好就行。”楚方摸了摸自己略带胡茬的下巴不假思索地回答。
上官辰熙有点意外,抬起头看着楚方。“您没意见?那就像您到了一个餐厅,服务员为您想吃什么,您说随便?”她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因为她之前几次推脱有意为难。“哎辰熙,你这怎么和楚先生说话呐,细节都要慢慢沟通嘛!楚先生有没有特别喜欢的风格?”戴安娜妩媚地周旋,生怕上官辰熙冲撞了楚方,得罪了她的财神爷,她的福星。
楚方保持着脸上绅士的笑容,低头轻轻摩挲着戴在食指上的太阳神图腾的银质戒指:“我没意见是因为我喜欢有故事的东西,所以我不限定题材,给你自由发挥的空间。对于匠人来说是需要明确的主题,对于艺术家来说创作是没有边界的,是不需要限定在狭小空间里的。如果我告诉你,我要你做一个什么具体的东西出来,也限制了我对你的期待,这不符合我对你的判断。从我看到那件凤求凰,我就知道你是不需要我来限定条条框框的人。”
“凤求凰从构思到制成前后历时七年,它之所以有故事是因为它本身就是故事的一部分。所以楚先生,您可能高估了我的能力。”上官辰熙平静的陈述着事实。
“是吗?我以为你应该有这样的自信!”楚方饶有兴致地注视着眼前的上官辰熙,清亮的星眸不染俗尘,浅米色的羊毛西装套装搭配白色的薄绒衫低调优雅,香槟金色的高跟鞋不经意间传递着精致品味,整个人流露出让人感到舒服的知性美。“上官小姐,请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如果你需要故事来丰富你的创作,请相信我的故事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名片递给上官辰熙“上面有我的电话,你可以联系我。还有,我会付你报酬。记住!好的设计从来都不是无偿的。我可以不限定主题、不限定时间,你看如何?”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城府极深、绽放着自信笑容的男人,上官辰熙完全没有想到当时拍卖会上自己一时兴起的忘乎所以的承诺如今成为烫手山芋,让她进退两难。如果拒绝无疑于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可是答应下来,那她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真是无法计算,而且设计一件楚方要求的作品绝非仅仅设计一件首饰那么简单。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无异于自掘坟墓。而且现在楚方就站在她面前,静待着看她把自己挖坑埋了。
沉吟了片刻“好!”上官辰熙硬着头皮答应。“时间一年,不限定题材、不限定材质、只设计纹样,不负责后期加工制作,设计费交稿后由您定夺,楚先生觉得如何?”“OK!我没有意见!”“好,近期我们再约个时间详细聊一下。”“好,就这么决定!”楚方告辞,看得出他很满意初步达成的一致。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她忽然意识到其实对方早就稳操胜券,请君入瓮。有时有要求的人反而简单,可以清晰地了解对方的好恶和边界。没有要求,看似简单却是陷阱,看似无须框定、自由广阔,却是对设计者最大的挑战。这不完全是设计一件常规饰品那么简单。在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将就二字,每一件都是呕心沥血的创作。
小时候看外公雕玉总是嫌外公太慢,一点点的雕琢让她失去耐性,外公总是不厌其烦地细心解释:如果不追求极致,不如就不做这一行。她一直记在心上,这么多年也一直秉承这个信条设计产品。楚方的要求太过宽泛,如果想要做好,并不容易。她觉得自己还是太过轻率随口承诺,这对她倒像是一次考试,而结果自己却无法预知。
香汇咖啡厅
戴安娜端着手中的摩卡咖啡对楚方试探着问:“楚总,您是不是故意为难上官,慈善晚会上人家是说过谁拍下凤求凰就给设计一样饰品,不过就是烘托一下气氛做个顺水人情,您倒好,给她下了一个这么大的“订单”。据我所知她是很较真儿的人,要按你的标准,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为上官辰熙到抱不平?她们还没有达到那样的交情,可是她觉得楚方也太精明了,深不可测,明明就是摆了上官辰熙一道,那傻妞居然还接招儿了,没办法,那是她上官辰熙命带克星,与她可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戴安娜,不瞒你说,我在美国这么多年,差不多天天和比弗利山庄的那些明星富豪打交道,都是他们在排队等我的作品,你说我什么没见过?美国大牌的设计品牌,很多设计师和我都是朋友。”“是是是,您见多识广,那您还稀罕我们国内品牌的设计啊,我看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有时,人总要给自己找点乐趣,否则人生多无聊,你说呢?”楚方抬起头饶有兴致地看着戴安娜反问?他的脑海里浮现拍卖晚宴上尚云阳揽着上官辰熙转身离去的瞬间嘲弄的眼神……
戴安娜从没见过楚方这样的神情,有钱人的世界她既向往又陌生。悻悻地说:“是啊,要不是她承诺了,按她的个性,你就是付设计费她也不一定接这活儿,人家大小姐可是仙着呢!”
“这么说你了解她?”楚方不以为然。“她那清高孤冷的样子都写在脸上需要了解吗?不过现在她可是很得我们尚总赏识,尚总把自己的车都给她开了,我来公司都多少年了,给公司签了那么多订单,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戴安娜有些忿忿不平”。
楚方不动声色地听着,“你现在不是和麦可好着呢,人有时候得分清主次,女人的青春就是那么短暂,什么叫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他毫不避讳地谈论,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戴安娜心里咯噔一下子,觉得他是话里有话:“楚总说的是,可谁知道麦可心里怎么想的。都说……”她欲言又止。“麦可是ABC,思想很简单,这次回中国的目的就是找个太太,之前他有过一次婚姻,前妻是美国人,二个人性格不和几年前离婚了,他不想再找美国人。现在也想把事业在中国发展,安居乐业。前段时间他也认识了不少女孩,他说对你感觉不错,至于你们合不合适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戴安娜这样的女孩儿他见得多了,美丽、现实,渴望通过婚姻得到更好的生活。在这样的社会,人现实一点没什么不好,至少能保护自己,不会钻牛角尖。她不是春雪那样的女孩儿,不会傻得让人心疼。给她和麦可牵个线对他来说无关痛痒。也好,就算是成人之美。楚方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什么时候变得世俗起来,给人保媒拉纤了?他自嘲着,上官辰熙的脸、清澈的眼睛仿佛在他眼前重叠。
……
整个一个下午,上官辰熙都在埋头整理舅舅的文稿和电视台节目的文件资料。舅舅对玉石研究的严谨态度、鉴赏的角度专业却通俗易懂让她又从中学习到很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突然有点感谢尚云阳那么坚决的把这份工作交给她了。
恰巧刚刚舅舅的电话打来,让她后天陪他一起去天津到顾老那拿一份重要文献资料。挂了舅舅电话,窗外已经暮色黄昏,街道上通明的灯火,蜿蜒的车流,汇聚的光影霓虹幻彩繁华。她不禁心生感概:生命真美好,即使生活有时是一地鸡毛。一天即将结束,还有好多琐碎的工作没有完成,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她多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画那些宝石多彩的刻面,用明暗变化自由自在的表现它们璀璨的光影,享受那些消磨在五彩缤纷宝石世界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