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东方月初醒来时，正躺在苦情树下。没有那讨人厌的黑狐，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红衣。他扶着苦情树不知所措地站起，迷茫地看着周围。远方的东月缓缓初升，柔和地撒下点点光辉，给他带来久违的宁静。苦情树的落花，在月光的映衬下，如一只只萤火虫，泛着点点粉光。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了一朵，嘴角上扬，眼神温柔。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是在涂山，他就有无尽的安全感。

他缓缓向涂山城走去，整理着杂乱的思绪。他的记忆中断在了转世续缘时，在他昏迷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很多疑惑，比如，他怎么会活下来？再比如，她在哪儿？

涂山城很繁华，即使入夜，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欢声笑语久久不绝。他漫步在其中，看着往来的行人，心情愉悦。他喜欢这样富有活力的涂山，而不是如决战前那般死寂。要是有佳人为伴就好了！他感慨着，脑海中浮现了那抹红色倩影，思绪再也止不住。她也在这儿吗？她会不会怪他？还有，她还好吗？

他决定找人问问，毕竟涂山之王是妇孺皆知的。

“您好，请问您知道涂山红红在哪儿吗？”他很有礼貌地问向一只小妖，期盼得到回答。可那小妖却像没看见他一样走开，完全不理他。

他有些生气，但还是忍住没有发火，又转身向其他小妖求助：

“您好……”

“您好……”

……

东方月初又接连问了好几个人，但都被无视了，简直气得要暴走。他可是涂山之王的童养夫，涂山未来的姑爷，顺带兼职人类道盟盟主的大人物，竟然被几个小妖无视了！头上那两根呆毛都看不过地立起来了！他低头看向脚下的水洼，水洼映出一张英俊的脸庞。就算我不是倾国倾城，好歹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吧！不至于被你们嫌弃到无视吧！你们这是赤裸裸地歧视我嘛！不对，不是歧视，而是赤裸裸地嫉妒我英俊的外表！

“喂，”他快步走上前去，将手拍在先前的一个小妖的肩上，打算问个清楚，“你们为什么不……理人”少年有些呆愣地说完最后几个字，眼睛瞪得浑圆，原本愤怒的气焰一瞬间熄灭，只剩下惊恐。

自己的双手竟直接从小妖的肩膀中穿过！

他诧异地转过身，眼珠不住地颤动，那只穿过他身体的小妖正兴致勃勃地和同伴交流，周围的行人依旧行色匆匆，小贩的吆喝声依旧不绝，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的异样。

他细细观察着双手，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仿佛刚才所见都是幻影。他惊悚地盯着双手，一个可怕的念头爬上心头：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突然一阵头晕目眩，忙倚靠在就近的门柱上休息。还好，看来这些死物并不排斥他。他微微合了合眼，试图理解这一切，可惜毫无线索。他擦擦头上的冷汗，直起身，继续向前走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现状。

他强打着精神，一边观察周围，一边没有目的地走着。涂山的样子虽然没多变，但大街上房屋的样式比他记忆中要古老的多。这更坚定了他的猜测：这里是另一个时空的涂山。

没过多久，东方月初边走到了涂山的边境处。他突然停住了脚步，望着一块白色的界碑发愣。这里应该是他与她初见的地方，六十年前的那一天，她身着一袭飘然红衣，惊鸿而至，亮了他的眸，醉了他的心。

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有妖仙姐姐呢？

“啊！啊啊啊！放过我吧！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啊！”

一阵惨烈地求饶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东方月初好奇地循声寻去，一抹鲜红再度闯入他的眼帘。

那是一只狐妖少女，虽然看着年幼，却把另一只明显高大许多的狐妖少年摁在地上，不停用拳头招呼着。鲜红的衣服，金橘的头发，挺拔的背影，暴力的打法，和妖仙姐姐还真像呢！东方月初见次情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狐妖少女似乎听到了声响，转过了头，碧绿如春天的湖泊般的眸子惊讶地看着他。

红红！他的呼吸一下停止，心脏也开始猛烈地跳动。少女那熟悉却又略显稚嫩的脸庞让他惊慌无措，他怎么也没想到重逢会是这种场景，她看得见他？于此同时，他对那狐妖少年的同情也瞬间被嫉妒所占据。

“人类？”少女清冷地质问着，语气里满是防备与疏远。可是眼前人那充满惊讶，欣喜和夹杂着淡淡嫉妒的复杂眼神却让她一下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嗯？人类，在哪儿？”被打的少年趁着少女发愣的空隙一跃而起，随即四处张望，却没见到人影。他见少女没有反应，偷偷向后挪了几步，然后逮住机会就往城里跑，祈祷着少女不要回过神来接着揍他。

他看不到吗？少女满腹疑问：眼前这个穿着黄色道袍，有两根像蟑螂须一样的呆毛的大活人，难道还不够显眼吗？

少女看见眼前人温和地笑了笑，然后低头认真整理起自己有些杂乱的道袍来。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现在就把人类赶出涂山，可她却意外克制住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信心笃定，这个人不会伤害涂山。

来人似乎整理完毕，再度抬头送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他一本正经地弯下腰，对着少女行了一礼：

“小生东方月初，见过涂山红红小姐。”